波丽斯夫人虽然唱着跳着,但眉头却越皱越紧,神情也越来越痛苦,连嘴唇都有些发紫了。也确实,在这个风雪天,往怀中塞一瓶雪的感觉,谁都可想而知!就这样,一个小时后,波丽斯夫人停了下来,她从怀中掏出奶瓶,这时候,奶瓶里的雪已经化成了大半瓶清水,而且还微微冒着热气。波丽斯夫人往里面舀进两勺奶粉后晃了晃,然后又放进了怀中,大约十来分钟后,她再次从怀中取出奶瓶,把吸嘴塞进了小孙子的嘴里,她的小孙子很快停止了哭声,“噗嘁噗嘁”地吸了起来!
葛尔镇长用赞赏的目光看着眼前的这对祖孙,点头微笑。那几个猎人愣住了,他们没有想到,原来波丽斯夫人把一瓶雪放进怀中,是为了用自己的体温把雪融化成水,然后用身体把这瓶雪水“加温”起来泡奶粉!
波丽斯夫人的小孙子吸着带着体温的奶,外面的风雪也慢慢变小了,终于,风止了,雪停了,可以接着上路了。在走出山洞前,葛尔镇长感慨地说:“爱真是一个最温暖的东西,不仅能融化瓶子里的雪,还能融化空中正飘着的雪,虽然这只奶瓶只有人的体温那么高,但与之比,有些虽然是用火烧开了的热水,实在是太冰太冰了……”
金黄色的阳光又重新回归到了这片洁白的山野。是的,一个有爱的世界,必定是一个温暖而纯净的世界。波丽斯夫人抱着小孙子,和葛尔镇长一起向小镇走去,那两位猎人惭愧而尴尬地愣在原地,良久,良久……
大鱼
文/安石榴
镜湖里有大鱼,不是一般意义上的大鱼。就是说不是一米两米长的鱼,而是三四十米长的大鱼。镜湖大鱼的事情虽不及喀纳斯湖大鱼影响广泛,但也终于是沸沸扬扬的了。这个是噱头吗?抑或炒作?都不关我的事,我用这样的语气叙述和任何传媒不搭界,只因为……等一下!我的伯父住在镜湖边,是个老林业,年轻时在镜湖水运厂,专门把刚砍伐下山的原木放入湖中,排好,原木就顺着湖水的流向被运出山外。我从来没亲眼见过水运原木的壮观场面,它像一种灭绝的动植物永远消失了。我只见过一幅版画,不过我觉得好在它只是一幅版画。
我的伯父安居山中,和伯母养了一头奶牛、两头猪、三箱蜜蜂、一群鸡、一条狗,侍弄一大块园子。
那一次我到伯父家,正是关于大鱼的传说四处传播的时候,但是从没有人通过任何方式捕捉到它。是的,从来没有。
我走进园子的时候,露着两只黑黝黝的胳膊,一只脚踏着踏板、蜜蜂们“嗡嗡”地围着他转。我看得心惊胆战——伯父稀疏的头发里、伯母的鼻尖上都有蜜蜂爬来爬去。
我把照相机、摄像机、高倍望远镜等机械,高高架在伯父的院子里,一排枪口一样对着湖面。在这些事情完成之前我没有说一句话,伯父伯母也未理睬我。
我问伯父:“真的有大鱼吗?镜湖就在您眼前,您见过大鱼吗?”伯父沉吟了片刻,说:“你记好了,什么事情都不能让人知道。”伯父把“人”字说得很重,“人要是知道了,就不妙了。要是人不知道这山里有大松树,那些大树就还活着,现在还活着,一千年一万年都是它。人知道了,那些大树就没有了,连它们的子孙也难活。”
我心里当时充满了探索的欲望,打断大伯,说:“求您说实话,到底有没有大鱼?”大伯深深地看了我一眼,不吱声。我突然感到不同寻常的异样。首先是大黄狗,刚才还在我身边蹦跳着撒欢儿,这一刻忽然夹起尾巴、耷拉耳朵、耸着肩膀一溜烟钻进窗户下面的窝去了。几只闲逛的鸡抻长了脖子偏着头,一边仔细听,一边高举爪子轻落步,没有任何声息地逃到障子根去了。
我猛地领悟了伯父的眼神,随机周遭巨大的静谧漫天黑云一样压下来。阳光并不暗淡,依然透明润泽,但是森林里的鸟儿们似遇到宵禁,同时噤声,紧接着,平静如镜的湖面涌起一层白雾,顷刻一排排一米多高的水墙,排浪似的一层一层涌来,然后等一下,你猜对了。
大鱼出现了!大鱼又消失了!一切恢复原样。
我带的几件现代化机器等于一堆废铁。是的,我没来得及操作。我懊恼地坐在地上,看着鸡们重新开始战斗,大黄狗颠儿颠儿地跑出院子站在湖边高声吠,森林里的鸟儿们的歌声此起彼伏。我忽然想:其他动物或者植物该是怎样的呢?
伯父却淡淡地说:“我们活我们的,它们活它们的,互不侵犯。”又说:“你倒是个有缘的,有时候它几年也不出来一次。”伯母在旁边连连点头。随后的一个月时间里,我都住在伯父家里。我睡得很少,吃得很少,基本上不说话,但是心里很静很熨帖。伯父伯母每天仍然愉快地忙碌着,两头猪、一头牛短促的呻吟和悠长的叹息互相唱和,呈现的都是生命的本来面目。
一天晚上,伯母拿出自酿的山葡萄酒,我和伯父喝着唠着,伯父就给我讲又一个惊人的森林故事。
野人?外星人?等一下,别猜了,你猜不对。而且,我和伯父一样,不会说出一个字。打死也不说。
我的口袋只有一张车票
文/小睿
今年的冬天,我去乐至开会,为了一睹青城山的风采,特意安排出一整天的时间,提前赶到都江堰。都江堰的壮美,青城山的幽静自不必说,我没有想到,在都江堰的南桥上,我竟意外重逢了我的一位朋友。
他叫阿智,是一位画家。我见到他时,他正坐在南桥的桥头,一边吃着热品,一边画画。在他的身边,摆放着几幅速写作品,笔法干净,准确,传神,把岷江不息的奔流之态画得贴切而富于动感。他背对我们,久久地望着宝瓶口的方向。
起先,我被他的画吸引,随后,从画的特有的签名上,我一下就认出了他——阿智的“阿”是一笔下来的,笔画刚而直。
“阿智?”他转过头,怔愣了一下,随后也认出了我,意外的惊喜是显而易见的,他跳起来,一把抓住我的手,随后在我的肩头重重地一捶!“大作家,你怎么在这里?”
“来开会。”他拉着我坐下来,从大背包里拿出一个特制的大本子,哗哗啦啦地翻开,指着上边一排又一排的印戳说,“你看,你看,我画了多少个地方?”我仔细打量他,他目光炯炯,面色红润,一笑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齿,披肩的长发自然地散乱着,真真一副神仙态。相比之下,我的身心俱疲不折不扣地显露了都市人的亚健康状态。
阿智去旁边的小酒店要了两瓶啤酒,不由分说地塞给我一瓶,“来,庆祝一下。”是呀,庆祝一下。阿智告诉我,他去了天山,去了布达拉宫,去了丽江,去了稻城,去了敦煌,去了呼伦贝尔……每一个他想去的地方,他都走到了,而且,他一路走,一路画,现在已有几百幅的作品存放在北京宋庄的一位朋友处,只等着他暂停下行走的步伐,在北京和日本东京同时举办画展。
阿智自豪地说:“朋友我做到了。”说实话,我从内心里为他高兴。认识阿智是在1998年的8月,我去湘西出差,转道凤凰去看沈从文先生的故居,那是我崇敬而向往的地方,却因为工作忙,时间紧而一直不能成行。这一次能来,也就遂了一个心愿。
走在凤凰的青石小路上,听着沱江的水淙淙而去,怀想当年从湘西大山走到大都市,去迎接自己全新的人生的先哲,不由感慨万千。在凤凰的收获是大的,这个大,不仅仅是真切体怀了大师的恩泽,更因为认识阿智——一个刚刚从沈阳鲁美毕业的学生——而变得立体丰富。
入夜,我寻了一家小店,把守自己内心深处的寂静。
我要了一盘炒青蒜,一碗米饭,一壶酒,一个人独饮。突然,一幅小画被送到我面前,画中的人是我,而画我的那个人就是阿智。画下有题款,写着:心里的凤凰。看着面前的年轻人,我陡然生出谈一谈的愿望,于是,邀他坐下,二人共进晚餐。
言谈间,得知,阿智毕业后,一直没有一个好的去处,于是和几个朋友组成了一个小画室,希望可以卖掉自己的作品,走一条职业画家的路。可是,一进入社会才知道,无论学识,无论画技,自己与一个真正的大师相差太远,想卖画谋生是相当困难的。
阿智为自己设计了一条道路——他要访遍名山大川,向自然学习。这个想法多好啊!
可是钱从哪里出?朋友们都觉得这是一条不现实的道路,根本无法走到。但,阿智真的背起行囊上路了!
大家问他:“你带了多少钱?”阿智笑了笑,说:“我的口袋里只有一张车票钱。”
朋友们以为他开玩笑,他们哪里知道,他的口袋里真的只有一张车票钱;他们更不知道,这么多年,阿智就是靠在车站,码头,公园闹市为芸芸众生画像,从而挣出了自己的旅费,食宿,挣出了自己访遍名山大川的梦想。
……
和阿智分手,我开玩笑似的问他:“你的口袋里有钱吗?”
阿智摆开双手,幽默地说:“还有一张车票钱。”阿智的下一站是哪里?我想,一定是美丽的明天!有行动的生命是鲜活的,有行动的生命是快乐的!一样,有行动的生命是扎实的!?
想起那个下雨的清晨
文/小郁
这件事已经过去两年了,但我在脑海里总会想起它——在小区通往早市的路边,在一棵旱柳树下,一只黑色的小狗眼望着路人,发出了可怜的哀嚎。它应该是被主人抛弃了。而主人抛弃他的原因很简单,它被汽车压断了腰。
它只能爬,大概四十多分钟,爬出了半米。许多人围着它,议论着它的际遇,有同情,有叹息,有愤怒,有谴责。只是,没有一双救援的手。
我去早市的时候,一群人围着它,我听到了狗叫,却没有留心这叫声背后的凄惨。随着年龄的增长,我对无关的事情已经失去了那种强烈的好奇心。
天下着微雨,云幕低垂。我从小街的对面徐行到早市,为家人的早餐做着精心的准备。回来的时候,雨大了,人群散去,小狗的身上遮了一把破旧的雨伞。它还在呻吟,只是那声音已经微弱到了极点。我此时才注意到这一切,便快步走过去轻轻地拉开伞,向伞下望去——我的心一下子纠结在一起,小狗的眼睛只剩下一条小小的缝隙,可怜的垂死的余光已不见求生的星点意念,剩下唯有诘问。
它在问谁?问自己的主人?抑或路人?
但我觉得,它在问我:如果是你第一个看见我,你会救我吗?我放下手里的东西,想去抱抱它,可是,它已经紧紧地闭上了眼睛。一阵风吹来,雨伞倾斜到一边……两年过去了,每每路过那里,我都会在心里问一遍自己:你会救它吗?我的回答是那么苍白而无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