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以欢只身一人来到纳兰星海在宫中的居所,看着这熟悉的药炉以及遍地的草木灰,她的眉心越蹙越紧。
“纳兰先生,若是你真的有心离去,这里又怎会如此凌乱,丹炉当中还有你未完成的丹药,你为何要骗我,说要远行?若你殒命,为何不肯明白告之你回国之后所发生的一切?以欢知晓,你是不想让以欢担心,可是你的这份好心如今却成了以欢难以解开的梦魇,以欢每每想到,你的境况,都会担心不已,以欢是多么希望你还安好,可是……”
梁以欢颤栗的抬手抚上了那早已熄火的丹炉,蓦地握紧了拳头,“可是种种迹象表明,你并非是平安离去,而是遭到了某人的毒手,我曾妇人之仁,放过了微生钰,如今看来,是我做错了,身为人母后,我的心变软了,也做错了许多事,不过你放心,从此刻起,我绝不会在心软,我会为你报仇,为了在这斩仙国土上曾经活着的人报仇雪恨!”
表明心意后,梁以欢翻遍了整个斩仙国,都没有找到旁人的生还,更没有找到微生钰的行踪,而斩仙国就像是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一般,安静的诡秘。
另外一头,微生钰躲藏在地宫当中,靠着地宫安置的食物苟延残喘,他体内的伤已经好了大半,为了加速伤势的愈合,他必须饮用琼浆,辅食鲜果,安心打坐。
可是这颗心却丝毫不被他所控,他的心里眼底,全是那梁以欢的闺房,全是那夜的凌乱景象。
虽然心知那个女人并非是他的皇姐,他却还是不可控制的……他多么希望,那天跟他共赴良宵的女子是皇姐,他曾无数次想象自己卧在皇姐的床边,替她描眉梳妆,成为一国之君也远不及与皇姐的描眉之乐。
然而,他的确如愿的躺在了皇姐的床上,可他的身旁睡着的却是另一个女人。
一个被他唾弃不耻的女子……他万万没有想到看,那个女子竟然还是完璧之身。
不过,也多亏了她是完璧之身,他的伤势才能得到有效地控制,说起来,他还真是该感激她呢。
胡思乱想扰乱了他的气息,微生钰只觉心口一窒,豆大的汗珠滑落脸庞,一他蓦地睁开双眸,黑血涌出口腔喷了一地。
“噗”他吃痛的捂住心口,紧咬下齿,“没想到,真正伤了我的并非是他人的拳脚,而是感情,上天为何如此待我,要让我成为帝王之家的牺牲品,我的父亲母亲甚至全族都要被斩杀,为何帝王错误的决定,都要我们这些平凡人来承担?”
他重重的锤击地面,再度涌出一口鲜血。
“哈哈哈,微生钰,难道直到如今你还是想不明白?”方才还口吐鲜血的微生钰突然面色一沉,自他口中传出大祭司的嗓音,“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你此生坎坷的命运都是为了将你推上人生至高点的磨砺。”
如今的大祭司已经跟微生钰合二为一,而曾经依附在微生钰体内的赤金魔婴也被大祭司吸收,彻底跟微生钰融合,此时的他既是大祭司,也是微生钰,两人可共同执掌这副肉身,也可随即交替。
微生钰恢复神色,哀声叫道:“可我根本不想爬上至高点,我只想做一个普通人,一个能跟心爱之人白头偕老的普通人,我不稀罕做那些表面浮华,实则内力中空的帝王!”
大祭司冷笑,“你不想,可有的是人想,就算上天没有将你变成帝王之家的牺牲品,你也不一定能够跟心爱的女子生活一世,也许你心爱的女人还会被比你有权有势的人抢走,到时候,你也只能落得一个被人当街打死的惨况,微生钰,只有比任何人都强,你才能得到你想要的一切,如今你已经没有退路了,路是你自己选择的,这斩仙国的人恩也是你杀的,如今还想洗白,未免太晚了一点!”
“是啊,是太晚了,”微生钰眸底轻燃怒意,脑中浮现那些人知晓他身份之后倒戈的丑陋嘴脸,“可我并不后悔,那些人该死,他们都该死!可是皇姐却不理解我,她根本不明白我究竟身处在什么样的位置,若是我不杀了他们,他们就会杀了我来保皇族清誉,可他们想错了,我死了皇族的清誉依然会被玷污,我不是皇族的事情也会被外界传的沸沸扬扬,我死不死根本不重要,重要的是那些乱嚼舌根之人是死还是活!我这是在为他们完成心愿,只要他们死了,就不会有人乱说的身份,这不正是他们想要的么?”
“说的不错,梁以欢她根本不会设身处地的为你着想,她忧国忧民,却从不担忧你,为了这样的女人,你像条死狗一般,值得么?”
“她是这世间第一个为我着想的人,就算她忧国忧民思天下,我依然相信,在她心里有着我的一块天地,如今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她……”
“为了她又怎么样,如今她还不是在追杀你,别忘了,你吸食了纳兰星海,你觉得她会放过你吗?说到底,你这个名义上的弟弟根本不及她那些所谓的朋友道义,你做了这么多,她可曾感激过你一次?她只会恨你,不领你的情意,这样的女人,就真的值得你做那么多?”
“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微生钰死死地捂着头,陷入了痛苦的沉思当中。
大祭司轻笑,“你不知道?你是真的不知道还是假装不知道?你所做的一切在她眼中都是错,她明明知道你对她的心思,却还是对你不理不睬,微生钰,你认命吧,她这辈子都不会多看你一眼,你永生永世都不可能得到她,因为她根本不屑跟你这样的失败者为伍,你看看她身边的男人都是些什么样的角色,纳兰星海是万年寒冰所化,北唐冥夜是风吼国第一谋士,北唐春是当今风吼国国主,而你呢?你不仅没有皇族血统,更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失败者,这样的你,她根本不会看你一眼!”
“我不在乎,只要能让我看着她……”
微生钰的话还未说完,便被大祭司开口打断,“恐怕她现在已经容不下你看着她了,她要铲除你,做你的敌人,你们当中只能一个死一个活,微生钰,让我来告诉你,若是一个女人不爱你,你唯一能做的就是让那个女人记住你,而记住你的最佳方式,就是让她恨你,彻底的恨你!”
“让她恨我……我……我该怎么做?”
“摧毁她的一切,摧毁她最为珍惜的东西,摧毁她的爱,既然她爱不了你,就让她恨你彻骨,当全天下的人只剩下你跟她的时候,就算她想要忘记你,她都做不到!杀吧,杀了所有人,让她痛不欲生!”
“摧毁……她……”微生钰颤栗着瞪大双眸,腥红的眸底满是泪水,决堤而落的眼泪如同他方才下的决心,滴落在地形成一圈又一圈的阴影。
有些时候,当人在摧毁另一个人的时候,也正是在摧毁他自己。
大祭司永远也不会想到,他的教唆,竟然是加速了自己的灭亡。
不知不觉间,嗨宝已经在傀儡洞待了整整两天两夜,在这两天里,让他探听了不少关于傀儡洞的事情。
此处本是千年古刹,一场大地震后,这里便没入了黄土当中,日积月累,黄土埋天,便形成了这个别致的古洞,而傀儡们长期居住在此,又都是高手,行踪诡秘,令曾经见到过他们的普通人以为这里闹鬼,久而久之,这里变成了乱葬岗。
对于这里是如何形成,嗨宝本来没有丝毫的兴趣,然而总有人在他耳边念叨这里的情形,倒是让他有些上心了。
既然有人喜欢给他灌输这里的地理知识,那他就好好听着呗,免得浪费了旁人的苦心。
其实这个旁人也很好猜,在傀儡洞当中,大家都很喜欢他,唯有一人整天用阴沉的目光盯着他,让他坐立难安,那个人,就是曾经被庄瑾打了一掌的津率享。
嗨宝无奈的侧目看向此时在他不远处站着的津率享,烦躁的挠了挠头。
而津率享则面无表情的盯着嗨宝,无论嗨宝是吃饭还是睡觉甚至是如厕,津率享都像个幽灵一般出现在他的视线范围内,着实令他崩溃!
就算他如今年纪还小,好歹也是个男人吧,自己如厕被人偷窥,他总觉得怪怪的,更何况那个人还是个成年男子……
思虑及此,嗨宝下意识的看向了津率享,艰难的咽了咽口水!
察觉到嗨宝怪异的目光,津率享很瞪了嗨宝一眼,换了一个位置监视他。
终于嗨宝忍受不住这种无形的压力,冲到津率享身前,瞪大了双眸问道:“你干嘛总跟着我?你到底想干嘛?!”
津率享也不回应嗨宝,只是静静地望着他,不发一言。
“你到底想怎么样啊,整天跟着我也不说话,我怎么知道你要干嘛?你有什么想做的你就做啊,要不然就别跟着我啊?你倒是说话啊!”嗨宝焦躁的拔着脑袋上的头发,死盯着津率享道,“你要是再不说话,我就要把奶奶叫来了!”
听到嗨宝叫奶奶二字,津率享浅浅蹙眉,这才轻启薄唇道:“已经三更天了,你莫要滋事打扰瑾休息。”
“傀儡也需要休息吗?”嗨宝狠狠地白了津率享一眼,“我年纪小,你不要骗我,傀儡明明就不需要休息甚至不需要吃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