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奶,你吃一口。”嗨宝用一根银针插起一块番茄,送到庄瑾的唇边。
恍惚的抬眸,对上的是嗨宝明亮的双瞳,庄瑾微微一怔,随即扯唇笑道:“乖,你吃吧。”
嗨宝眨巴眨巴双眸,笑着问道:“奶奶是不是有什么心事?”
“嗨宝,如果有一天你发现,我把你彻底的遗忘了,无论你怎么试图唤醒我的记忆都无果,你……”庄瑾勉强扯动唇角,艰涩的抿出一抹笑意,继续道,“你还会如现在这般对奶奶笑么?”
“当然不会了!”嗨宝一本正经的望着庄瑾,斩钉截铁道。
得到了回答的庄瑾,失落的垂下眼睑,感到了彻骨的绝望,是啊,这么绝对的回答她早就该想到的,嗨宝也没有办法容忍身旁的人变成傀儡,更何况她如今已经变成了傀儡,不会也是应该的,她不过是个已死之人,又能奢望些什么呢,她怎能期翼有人能带给她温暖。
就在她极度绝望时,嗨宝蓦地扬起笑容,再度开口道:“如果奶奶彻底遗忘了我,我想我一定笑不出来,我会哭啊,奶奶都把我忘了,我怎么能笑啊!我一定会痛哭流涕,并且在一次次唤醒记忆失败后再度爬起来,继续尝试唤醒奶奶的记忆,哪怕明知会一直失败,我也不会放弃,因为奶奶就是奶奶,就算遗忘了我,你也是你,就算你不记得之前所有的人,你的性格,你的谈吐,你的每一个动作,都还是那个奶奶啊!”
就算你不记得之前所有的人,你的性格,你的谈吐,你的每一个动作,都还是那个奶奶啊!
童声清脆,在这寂寥的墓穴中回回荡荡,嗨宝的这句话就像是不断鸣响的巨钟,一下下的敲进了庄瑾的心底。
庄瑾怔怔的望着嗨宝,完全说不出话来,对她而言,嗨宝的话解开了她多年的心结,是啊,如果那个人真的那么重要,即使成为了傀儡,那也无法改变曾经所发生过的一切,她又何必耿耿于怀。
自己跟那些被她所遗忘的人相比,该是幸福的多吧。
嗨宝瞪着璀璨的双眸望向庄瑾,轻轻伸出了小手,“奶奶,总待在墓穴里不见阳光多不好啊,不如我带你出去转转?”
庄瑾迟疑着抬起了手,却始终没有伸出去牵住嗨宝的。
嗨宝蓦地拉住了庄瑾,早已经在墓穴当中过的没日没夜的庄瑾,就这样被嗨宝拉了出去,当温煦的阳光照射在她脸上身上,她才惊觉,她竟然跟嗨宝玩了一整夜。
光芒第一次没有让她感到刺目,嗨宝不断地在她眼前上蹿下跳,一时都没有闲着,更是欢脱的脱下了自己的衣袍,留下小小的亵裤,在阳光底下伸出双臂,在墓碑上跳来跳去。
死气沉沉的乱葬岗就像是嗨宝一个人的游乐场,尽情在阳光下跳跃。
庄瑾小心翼翼的伸出双臂,离开了荫蔽的大树,将自己沐浴在阳光下,一头银发在阳光的照样下褶褶生艳,红唇微张,引出一抹少女的娇羞。
要知道庄瑾死时也不过才二十四五的年纪,虽然拥有传奇的经历,却也不过是个年轻女子,至于做傀儡的时光,也将自己封闭在墓穴当中,对于阳光她是渴望的,却也恐惧着。
其余傀儡见到庄瑾走出了墓穴,都纷纷站在树下望着庄瑾。
众多眸光当中,有向往,有鄙夷,有兴奋还有焦躁,而更多地却是担忧。
其中一个俊逸若仙的男子则急忙冲向庄瑾,将她拉回了大树下。
嗨宝虽然在上蹿下跳,却也并没有忘记观察庄瑾还有其他的傀儡,看到那个俊美的男人拉住了自己奶奶的胳膊,不寻常的感觉涌上心头。
只见那男子身着青纱跨袖长衫,一对秀眉斜插入鬓,说是清秀佳男子,倒不如说是俊秀当中单着一丝野性,野性当中透着一抹孤冷,而孤冷当中又隐含一丢丢的闷骚,那双桃花眼饱含真情的望着庄瑾,就好似怕旁人看不穿他关心庄瑾一般。
突然被拉了回来的庄瑾不悦的瞪向男子,冷声道:“津率享,你放肆!”
“如若说我是放肆,那你就是放任!”津率享紧紧蹙眉,抓着庄瑾胳膊的手越发的用力,直到指节泛白,咯吱作响,“瑾,你明知我们不能……”
嗨宝伸长了耳朵想偷听他们的对话,谁知那津率享的话还没有说完,便被庄瑾一掌击中胸口,将所有的话都化作了咳嗽跟一滩鲜血。
血染红了津率享的衣襟,他并不在意的抬手拭掉了唇边的血珠,他也是傀儡,没有疼痛,却能感到自己身体的衰竭,没有疼痛,却能血流不止。
苍白的面色预示着他身体已经濒临了极限,庄瑾的那一掌,可是丝毫不留情面呢。
苦笑着摇了摇头,津率享依然深情脉脉的望着庄瑾,柔声道:“只要你明白就好,即使你不理解我,我也不在乎,只要你知道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你好,庄瑾,只要你记得,绝对不能放任,放任就是对你生命的放弃。”
庄瑾淡漠的睨着津率享,紧紧握住了拳,没有答话。
这两个人的举动令嗨宝心底跑过了一万只草泥马,这是什么情况?那个叫津率享的男人该不会是个m吧?怎么被打成这样还能说出如此恶心的情话?什么放肆,什么放任?
他脑中不断浮现各种放肆各种放任的流行语,被雷了个外焦里嫩。
津率享忧虑的望着不远处一脸雷样的嗨宝,眉心拧成一个川字。
他看得出,这个嗨宝对庄瑾来说很重要,不然庄瑾为何会那么嗨宝他说出傀儡的秘密,不,准确的说,庄瑾是害怕被嗨宝知道她是个傀儡才会下狠手,让他住口。
嗨宝……嗨宝……总觉得这个名字很熟悉,似乎他才在不久之前听过。
傀儡师是这个异界上最恶毒的存在,为了断绝傀儡的心智,他们往往会杀死那个傀儡,然后将其制成一个没了过去跟未来的死活人。
为何是死活人,因为他们是先死后活的存在,这样的人,注定了死字当前,死了就是死了,永远也不能祈求还活着。
这样的人存在,本就违背了生老病死的自然法则,自然法则跟天道指定的法则不同,自然法制是不容许被更改的,而天道不过是自然法则的衍生。
违背了自然法则的傀儡们,并非是无坚不摧的,他们也有着关及生死的秘密。
熹微的阳光透过门缝折射入殿内,床前散落了一地的碎衣布。
男人的双脚从床上的帷幕中先钻了出来,紧接着露出微生钰那张惊慌的脸孔。
他怎么会……怎么会躺在自己皇姐的床上……
带着这样的惶恐,他这才转过身去望向身旁双眸紧闭的佳人,震惊的跌到了床下,紧紧蹙眉。
虽说床上躺着的也是一位绝色佳人,却并非是微生钰想要的那个,他紧蹙眉心望着那个女子,吸了一口凉气,这个女子竟然是已经死去的莲馥弦!
这个他曾经极度厌恶的女人,如今就躺在他的身上,并跟他共度良宵,经过一夜的汲取,他吸食了足够的灵气,身上的伤自愈了大半,本想取走莲馥弦性命,高举的手却垂下了,想起她救了自己的命,他便决定放了她。
匆匆收拾好衣物,便奔往密道当中。
脚步声远去,躺在床上的莲馥弦这才睁开了双眸,幽深的眸底泪光闪闪,她紧紧握住锦被,盖住了自己胸前的春光,紧咬银牙,浓重的血腥味充斥口腔。
她早就醒了,不,准确的说,她根本就没有睡下。
经过连夜的折腾,她本疲惫,可是彻骨的疼痛却令她无时无刻都保持着清醒,那个陌生的男人,给了她一种熟悉感,她清白的身子竟然被一个陌生的男人取走,这让她怎么能接受!
然而奇怪的是,她竟然会在这个男人身下感受到属于女人的快乐,这种快乐令她感到羞耻,自己身下的鲜红的床单告诉了她,她已经成为了一个真正的女人。
她没有将第一次交给冥夜哥哥,却给了一个陌生的男人……
谁能告诉她,那个男人是谁?
谁能告诉她,那个男人为什么要这么做?
谁能告诉她,究竟发生了什么,为何她一醒来,所有的一切都变了?
艰难的爬起身来,赤足下地,踉跄着来到梳妆镜前,她看到的是一张比记忆中的她还要成熟的美丽脸庞,她认得这张脸,这是她的脸,可是却比她所记得的自己的脸要成熟了好多年,韵味更足,脸庞亦是显得越发娇俏,曾经的清纯已经褪去,变成了女子的美好。
不解的望着镜中的自己,她下意识的后退了两步,腿撞上了红木凳,她跌坐在地。
记忆中缺失的东西一点一点的爬上心头,她似乎看到了另一个男人,不断地在对她说话,哀求她活过来,哀求她爱自己,那个男人的脸由开始的俊美变为了丑陋,可是她却不觉得那个男人恐怖跟恶心,只觉得心酸,就好似在可怜那个男人一般。
她死死的捂住了头,想要将这些记忆从脑海中摇走,脑中不断地闪现她跟那个男人成亲的画面,她记得那个男人的好,却也记得那个男人发狂时的可怖模样,然而那个男人却始终不曾伤害过她,每当他气急,也只会伤害他自己。
她甚至记起,两人成亲多年,每当两人情动,想要行夫妻之事,那个男人都会克制自己,在最后关头停下所有动作,跟她抱在一起。
眼泪终于决堤,莲馥弦抱住红木凳,失声痛哭。
“为何我记得你的模样,记得我们曾经的一切,我却想不起你的名字……你是谁?究竟是谁……为何我想起你会觉得这么难过……你……”莲馥弦颤栗着伸出手来,拭掉模糊了双眼的泪,抖着嗓音说道,“死了么?呜哇……”
蓦地,她只觉胸口一闷,血从口中涌出,喷洒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