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国佬来了之后我们清闲了许多,我有了更多时间去看思思。从思思那儿回来的路上我的心情很舒畅,但是到地下室之后我就不十分高兴,总觉得那儿很乱。张小姐的妈妈长期坐在沙发上,韩国佬也坐在那儿跟人聊天。信哥兴奋的说:原来你还学过画画。
韩国佬说了长长一串我没听懂的话。
信哥又说:赶紧给我画幅自画像。
韩国佬又说了长长一串我没听懂的话。
信哥问:你什么时候开始学的画画?
这时候韩国佬没说话,张小姐的妈妈听完一声不吭跑到老地方撞了几下天花板。
这些天唐兰总是躺在房间里睡觉,但我觉得其实她并没有睡着。
沉寂了许多天之后,信哥突然说:今天我们要去复仇。
他的意思是现在我们要去车站,找那个坑了我们的老板娘算账。我们骑上车,浩浩荡荡驶向车站,想到接下来我们只需对付一个妇女,因此我们都慷慨激昂,一路高歌。在车站边转了几圈,一直没找到地方,那地实在太偏僻。同是我们知道她的饭店每隔三天才开一次门,可能今天刚好不是开门的日子。但是信哥分析的很好,他说既然老板娘说那个店每隔三天来一次人并且开一次门,雷打不动,只要我们找到饭店,它就一定开着门,要是找不到,它就肯定关着门,这也是雷打不动的。
我们就这么一直晃来晃去,眼看快到中午肚子早饿了。信哥说:那我们就随意找个地方先吃饭。
有时候有些事情就是这么奇妙,“踏破铁鞋无觅处”与“得来全不费工夫”是生命的真实写照,有一种人的生命是前面一句话,那是悲惨的一生;还有的人生命是后面一句,这种人通常是富二代或者官二代之类的;还有一种就是两句话的结合,可谓辉煌的美丽人生,但要是你是个小人,那就是小人得志。我们随意进了一家饭店,结果这个饭店就是我们要找的那家。信哥对我们使了个眼色,我不太明白是什么意思。信哥直接从背后抽出自己的长刀说:今天我是来复仇的。
老板娘表情没什么变化:你们终于来了。
我们说:这你也知道?
她手指着里屋,一脸的骄傲。这时帘子被掀起,从里面走出一群穿黄衣服的人。她说:每隔二十天就会有一拨人来复仇,雷打不动,所以每隔二十天这些黄衣人就会来一次。
我们很想拼一拼。那群人排成一排,我等着他们从后面掏出六十公分以上长的刀出来。中间的黄衣人摸了摸裤子口袋,掏出一把黑色手枪,跟枪战游戏里的格洛克手枪一模一样。我看了看身边其他人的表情,他们的样子像是觉得那枪是假的。中间的黄衣人拿出左手将手枪上膛,速度相当之快,并且借着那股力量迅速对着头顶开了一枪。我们被吓得集体后退一步,白色的粉末飘落下来,黄衣人吹了吹枪口。我悄悄抬头看看天花板,上面有许多弹孔。这时候其他的黄衣人也开始伸手掏自己的裤子口袋,信哥在慢镜头下回过头,额头上有几滴汗珠,他张开嘴巴说了一个字:跑。
我的耳朵发出嗡的一声,其他人全都撒开双手奔跑。我快速骑上车子,那群人追在后面,还一边把枪装进自己口袋。我们发动车子,他们也全都坐上了自己的摩托车。信哥的车子在最前面,我们紧随其后。信哥径直上了公路,我从后视镜里看到那群黄衣人紧追不舍。我发现信哥走的路线正是我们回住所的路,便冲前面的信哥喊道:信哥,为什么要往回开,让他们发现住处我们就死定了。
信哥的声音从前面传来:只有这条不是生路。
信哥的话给我了很大的鼓励,因为这条路对于我们来说再熟悉不过了,但是对黄衣人来说却是生路,想追上我们有点难度。我们就这样奔驰着,眼看着就快到家了。这时候我们已经到了那条废弃的公路,路中央有好多遮阳伞,伞下都是些打麻将的人。那些人常常向我们挥手,也有拿麻将丢向我们。又走了很远,都能远远看见远处高高在上的绿色电视了。它忽隐忽现,通常往左拐的时候看不见它,往右拐就能看见。它离我们越来越近,屏幕越来越大,我能隐约看到上面的字幕。再骑行一会儿,绿色电视离我们太近了,我都能看到上面小小的马赛克。此时电视上正在转播奥运会赛事,我问背后的老方:今年又有奥运会,在哪儿?
老方在后面狠狠的摇头,车子晃了几晃。
再一看,电视上正在转播中国队的一项比赛,我怀疑电视已经修好了,因为中国队员穿的正是红色的队服。具体是哪一个项目我不便说,总之双方的比分差距不大,我咬着牙希望中国队能赢。
我们一直开到了绿色电视的后面,从后面看那个电视显得更大。信哥将车摸进一条小路,我们也跟了进去。这条小路我不曾来过,从现场情况来看,那群黄衣人已经离我们很远了。我们颠簸着把车开进一条小巷,又开出小巷,然后又是一条小路。七拐八拐,我们竟到了住处。信哥刚拿出一串钥匙准备开门,我听到耳后传出一声手枪上膛的声音。
黄衣人将我们绑进了信哥的家,也就是我们的住所。进去时看到张小姐的妈妈在沙发上发呆,黄衣人只随意打量她一下。黄衣人押着我们进了最里面的小房间,也就是信哥爸爸所在之处。那些黄衣人粗暴的搜我们身,一无所获之后就很气愤的将枪口对准信哥的脑袋:钱在哪儿?
信哥说:在外面的天花板上。
那人用尽力气杵着信哥的脑袋说:说仔细点。
信哥:外面有个神情恍惚的妇女,你去向她询问时间,她就会用头撞天花板,钱就藏在她撞的地方。
领头的黄衣人手下示意,手下人收起枪走了出去。我在心里分析了一下当时的形势,他们有七人以上,屋外面有三人站岗放哨,里面有四个人,其中两人正拿枪指着我们,还有两人在客厅和张小姐妈妈交涉。我们有我们有六个人,但是都被绑着,而且他们手里还有枪,如果我们是电影主角,那么我们就有机会以牺牲一两个男二号的代价将他们七人制服,但如果我们不是主角,就一定会有主角来救我们,所以我们不用担心。这是我设想的两种状况,但是我忽略了另外一种状况,万一那些黄衣人是主角呢。
我只好扭头看信哥,看他有没有向我们暗示什么。信哥正面目狰狞的躲开四周的臭脚。因为我们被脱了鞋子,并且横七竖八的挤在这狭小的空间,我面前就有三只黑色的臭脚。我的脚也不知道正放在谁的脸上,那张脸在我脚下一点都不安分,对我的脚底哈热气,弄得我很痒。不过没过多久我就知道那张脸是信哥爸爸的,他后来一直在啃我的脚。
一个黄衣人进来对领头黄衣人说:天花板太高,够不着。
领头黄衣人:她能撞到,你们够不着?
小黄衣人说:她跳的太高了。
领头黄衣人和小黄一人一起走了出去,这里只剩下了一个黄衣人。我认为信哥故意说钱在天花板上,这是他的计谋。现在应该是出手的最佳时机了,我期待信哥马上出手,并且一直盯着他,希望他能给我一个暗示。信哥依然是原先的表情,皱着眉头一副胸无城府的样子。我简直崇拜死他了。意外的是直到那个领头黄衣人进来信哥也没动手,我认为他定是有其它更好的计谋。
领头黄衣人将我们轮流打量了一会儿,然后就和手下走了出去。不过就外面就没有了声音。
我问信哥:他们是不是走了?
信哥被臭脚熏得直摇头,我以为他表达的是“不是”或者是“不知道”,事实上他表达的是“好臭”。又过了好久好久,仔细听外面没有了声音,我开始确定那些人已经走了。我用尽全身力气想翻个身,其他人全都直叫唤。我终于翻好了身,腰下面有一双脚,背对着一个人的脸,这个姿势使我不至于很难受。后来才知道我背后的那张脸是信哥爸爸的,因为我的后背被咬了。我大脑一转心生一计,调整好自己的方位,绑我的绳子便被信哥爸爸咬断了。
我终于挣脱了出来,活动了几十秒手腕,就给其他人松绑。信哥急匆匆走出去,抬头看看天花板,上面果然有了一个大洞。张小姐的妈妈仍坐在沙发上精神恍惚着,信哥上去问她:那些人走了多久?
张小姐妈妈听完此话,站起来就要跑去撞天花板,信哥按住她:他们到底走多久了?
她终于摇了摇头。信哥从电视柜里拉出一把猎枪,放在手里掂量一下,道:追。
我们赶紧往外走,临出门时我向屋内看了一眼,张小姐的妈妈换了个地方撞天花板。我怀疑那些人早已走远,很难追到。信哥却不这么认为,他觉得那些黄衣人跟饭店老板娘是一伙的,只要能找到饭店就不怕找不到他们。信哥的车子骑在最前面,速度比逃跑的时候更快,我从后视镜里看到那台修好了的绿色电视离我远去。
没骑多久,就感觉到大地在颤动,我还以为是老方在前面跺脚。每辆摩托车上的人都以为是自己的同伴在跺脚,骑行了一里多路我们才意识到不对劲,纷纷停下车。我说:不会是地震吧。
大家听完都急得跺脚,不知道该往哪儿跑。这时候养牛的老牛从前面路口跑了过来,喘着粗气对我们喊道:快跑。
通常有人对你喊这一句话,你首先做的肯定不是快跑,而是会问他为什么,这是好奇心所致。因此我们问他为什么。老牛爬上了信哥的摩托车,双手比划了一阵,最后说道:掉头快跑。
大地震动的更厉害了,像是一个巨人一步步向我们走来。接着我们就看见远处的转弯处有一头牛朝此处奔来,它奔了几步,后面就出现了一大群狂奔着的牛。我首先感受到的是壮观,然后就是害怕,接着就是生命的意义。信哥换了个挡,一拧油门掉头就走。我们也赶紧掉头。牛群一直在后面紧追不舍,并且离我们越来越近,那种感觉就像地震追着你跑,其场面堪比《2012》。或者说是生命在前面,我们必须拼命追上,速度慢了就会失去它。
我问前面的老牛:你的牛怎么了?
老牛回头说:不知道怎么回事,突然就疯了。
正纳闷怎么回事,一抬头看到了高处的绿色电视,中国队员得了冠军,正在举行升旗仪式,镜头给了国旗一个长长特写,屏幕鲜红鲜红。那一片红照耀着大地,只要盯着屏幕就会被刺眼。我总算明白过来那群牛为什么会发疯,信哥也明白过来,抬着头说:什么时候得冠军不好,偏偏在这时候。
我们加快速度跑到了电视的后面,牛群停止了追逐,全在电视下面转圈。
老牛下了车说:原来如此。
信哥再次将车发动,拧着油门说:我们继续追。
我们掉头继续追,在一个转弯处看到了一堆散落着的碎乱的东西。接着在路边找到一块黄色的碎布和一个完整的摩托车轮胎。信哥说:找找看有没有钱。
地上全是血印,很难找到一块完整的东西。看来黄衣人都死在了牛蹄之下,无一幸免。
之后我在路边草丛里找到了一把“格洛克”手枪,里面还剩一发子弹。虽然信哥没能找回自己的钱,但黄衣人的死令他的伤心被稀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