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月与小郭头对头剥对虾吃,每人一杯饮料喝着;陈妈妈在门口与一妇女讲话。“不去了,今天不去了,阿古代表我去吃了。你找找他,他也在看戏的,带了个朋友,呵呵。”……
李东瑞与老婆关上门出来,走至巷口遇见李晓夏,老太拉她一起去看戏,她连连摇头,说要待在家里。看着她进门后,李东瑞掏出怀里的小灵通,给儿子打电话……
孙老太爷指挥身边围坐的老头老太空出位置,给陈古和王禅坐,二人分坐他两旁。老太爷不肯,硬拉着陈古坐在王禅那边,自己依着陈古坐。陈古坐在中间神情严肃。王禅则是看众人来往、就座、嬉笑。
还是这个老人亭,刚撤走餐桌,参加素食餐会的人们便抢占有利地形,屁股都没离开凳子,早早等着戏开锣。没在这儿吃的人则只能尽量赶早来穿插位置,或直接自己带凳来,有空地就摆坐起来。
陈古手机响起,是王董。“阿古,明天早上九点半左右到市府门口,胡主任会有一个东西交给你,你先保管好,再打电话给我,我告诉你怎么处理。”“好的王董……嗯,放心吧……是的……好。” 陈古把手机递给王禅,“你爸爸的电话。”
王禅一笑,拿过手机道:“老爸,您老还远程监视啊!”
“丫头,我是担心你吃不好休息不好,有阿古陪着我就放心了。他是可信任的人,有什么事都可以找他。怎么样?回来还习惯吧?”
“挺好的!您老不用担心!”
“这两天身体好吗?”
“还行。今天天气好,感觉好些。”
“别累着!现在在干什么?”
“看戏呢,哈,真开心。下午看了半场的《五女拜寿》,晚上要演《穆桂英挂帅》,都是女子戏,过瘾!”
“哈哈哈,好!看好早点回去休息,记得吃药。”
“知道啦!有保镖在呢,您就放心吧!”
陈古听父女俩讲到他,不好意思地一笑。王禅把手机还给他。戏台在此时传来锣鼓响,戏要开演了。
离他们不远的地方,李东瑞和老婆挤在一张方凳上,两人老早就看见陈古,也看见他身边的“菩萨”,刚才陈古与王禅“亲密”举动都被两人看在眼里。李东瑞的老婆嘟哝一句:“他也答应相亲,还不是也已经找了一个。”李东瑞轻轻叱喝她:“最起码人家光明正大,我们的女儿呢?”说得老婆心虚地低下了头。李东瑞轻叹:“我看他们俩也用不着见面了,明天就主动推了这事吧。”
李家客厅。李晓虎似与父亲有灵犀,在跟妹妹讲着类似的话。“其实你用不着跟阿古见面了,明天我就帮你推了这事,要不然以后跟阿古不好意思。”李晓夏低垂着眼帘,涨红了脸,双手虚握,支在下巴下面,长时间不语。李晓虎看看她,又道:“他对你好就好,家里总是希望你幸福的,只要人好,是谁都没关系。就是有一点,如果你们正式了,就要好好过日子。也该排个时间让双方家长知道知道。”李晓夏一脸漠然,放下手,侧脸望向门外小院,依旧不语。李晓虎见她不讲话,霍地站起,道:“我出去了!”
李晓夏却忽地叫住他:“阿哥,我,我想去见见面。”“嗯?”李晓虎吃了一惊,“见阿古?”李晓夏点点头,泪眼汪汪,带着鼻音,道:“我没想嫁给那个人,他是不会娶我的。”“为什么?”“他……”李晓夏的眼泪夺眶而出,她把头埋起来,抽泣道,“他是有妇之夫。”“啊!”李晓虎轰地坐倒在沙发上,呆呆地看着妹妹,半晌说不出话来。
“你不要跟爸妈讲。我不喜欢他的,所以一直没跟人说。”“那你还跟他交往?”“我是没办法,他总是缠着我。我本来不答应的,后来他买很多东西给我,又说不反对我去找男朋友,跟别人结婚也没关系,他都会照顾我。我……我想想这又不影响什么,就……就,就答应了……”
李晓虎听言苦笑:“你怎么这么傻!那就是说,你要是找了男朋友,他还会跟你交往了?”“我不会的!我想找个男朋友,不想跟他这么偷偷摸摸的。”“要是他还缠着你呢?”“不会的!我不会理他!”李晓夏脸色苍白,用恳求的目光望着哥哥,“我想去见阿古,大家都说他人好,我不会乱来的。阿哥你别告诉爸妈我的事。”
李晓虎看着这张娃娃脸,心里不是滋味,道:“你这小孩子,太天真了。我是担心你跟那个有妇之夫断不了关系啊!”李晓夏摇头道:“他中午找过我,说知道珍惜家庭了,要和我分手,以后再也不交往了。”
“真的吗?”“嗯,是真的!”“如果真这样就好,找个人好好过日子。”“阿哥,我要换工作了。”“啊?为什么?”“我找到一家图文工作室当设计员,就在江边那里,下午去应聘了,他们让我随时去上班。这样,离家近,我就不用天天坐车了。”李晓虎没想到她凭自己能力这么快就找到新工作,也替她高兴,道:“也好也好,这个是你的专业,你自己定了就好。这边不是要向公司辞职了?就说专业不对口,生活不方便吧。”“嗯。”李晓夏适才说出心里话,哥哥又通情达理,她此时明显放松了,脸上略有笑意。
戏正浓,戏台上下投入戏中,天色已暗实,白色的节能灯光点点照在人们脸上,脸上的表情随着戏而喜而忧。不知在何时跑来几个小孩,大大小小,扎成堆列成队都蹲到戏台最前排,个个仰着头张着嘴睁着眼,看见武将挥刀打仗,他们就跟着兵马看,看得比大人有激情,当然,他们不懂得叫“好。”
台上彩旗张扬,惹得王禅目眩,头随之一晕,待定了定神,拿手机一看,近十点,从吃晚饭到看戏,坐了大概五个小时,人也坐得累了。估摸着戏将演完,她不愿挤着人群出来,就轻声对陈古道:“有点累,我想回去了。” 陈古连忙答应,转头向孙老太爷打招呼。老太爷瞧瞧二人,眯着眼笑。王禅也朝他一笑。
陈古与王禅一前一后走出老人亭,仍然一前一后从回头巷过。巷内有几盏昏黄的路灯,高高悬挂在墙头,安静地垂头照着行走着的人。此时空气有点闷湿,王禅脱下风衣挽着,又从口袋里拿出书,递给陈古,道:“差点忘了还你。”陈古转身接过书,看见王禅身后的一个人,便朝他招手:“玄海!”王禅吃惊地回头,先前竟然不知身后有人。
那人不紧不慢地在两人十步左右距离走。等走近,王禅才看清他。中等个子,壮实的一个人,皮肤较黑,圆脸平头厚唇塌鼻,一双眼睛隐隐透出灵光。他用铿锵有力的声音朝二人道:“还不走?挡住我的道了。”
陈古笑笑,示意王禅继续走,接着,头也不回地边走边介绍:“玄海是巷口那家书店的老板。我这几年都在他这里买书买报。玄海,这是王禅,禅宗的禅,是王董的千金。”王禅回头向玄海点头。玄海点头回应。
陈古回头看了看王禅,又道:“他的书店很特别,别看地方小,可是宝贝很多。外面卖报纸杂志,里面全是好书,都是旧书,你肯定有兴趣去淘。” “真的?”王禅又回头看一眼玄海。玄海很坚决地点头,“嗯”了一声,继而又道:“今天晚上不要来,太迟了。”王禅正有想法去看,竟被他主动拒绝了,有点失望。陈古在前面说道:“玄海很有生活规律,早睡早起。下次我带你来,早点来。”
王禅突然笑道:“看见玄海我就想到禅院里的大和尚,静默。”玄海接口道:“阿弥陀佛,女施主果然有眼力,老僧玄海正是您要找的和尚。”陈古与王禅同时笑起。三人在回头巷或一步三回头,或对着前方空气讲话,自是一番风景。
到了巷口,玄海顾自走进自家的店,门都不锁,躺下睡去。王禅很是奇怪,等走了稍远才问陈古:“他不怕东西被人拿了?就这么睡觉?”陈古一笑:“我以前也问过他,他很无所谓,说,反正就是些不值钱的报纸杂志,谁要谁拿走!其实他聪明着呢,钱罐里没几个钱,随便放在门口也不放在心上,但那些旧书他是摆得好好的,一般人休想从他手上拿走。”“真是一个奇怪的人……”
“他家里条件其实很好的,可能跟家里人合不来,就一个人跑出来,把自己收藏的书都带出来,卖报卖书糊口。”“他舍得卖书?”“舍不得!他自己藏的舍不得卖,除非有懂书的人实在想买。他经常去别人那里盘些书来卖,赚个差价。因为他懂书,收的书都好,所以总是有很多行家愿意来找他买书。”
王禅不由赞叹:“今天很有收获,遇见陈妈妈、阿月、小郭,还有可爱的孙爷爷、奇怪的玄海。吃家常菜、素食,看戏,逛小巷,如果现在大多数的人都能这样,抛开金钱权利,好好享受这些,该是多美好的事!”陈古笑道:“如果大多数的人都能像你,那才是最美好的!”王禅摇摇头:“我什么都不懂,之前一直在寻找一个清净地方,以为远方有一个完全安静的美好世界,现在才明白,清净地到处都是,关键是我对身边视而不见,想想真是想出一身汗。”陈古忍不住站住看她,想起她的琴声也令他有这种感觉,安静、美好,他觉得这个世界并非遥远,并非不存在。
王禅见他的眼神古怪,就学起玄海的口气,对他道:“施主有何疑虑?可否对贫尼说一说?”陈古回过神,微红了脸,继续朝前走,拿着书的手沁出热汗,心跳加速,致使他无法再说话。她似乎也乐于沉默,认真地走着路。
两人安静地走到陈古家门口车子旁。陈家两层楼都暗着灯光,王禅怕打扰陈妈妈和陈月,就不去向她们辞别。陈古为她打开车门候着。王禅看着他,心下一阵欢喜,心想:难怪老爸那么信任他,确实是可亲近之人。
车子开动后,陈古开了广播。此时正是谈心节目,一个风花雪月的故事。王禅微微一笑,道:“过几天我刻一些老歌给你,比这些要好听。”陈古连说“好”便无语。他知道自己无语的原因,是不敢跟她说话,是心跳抑制不住地加速,他要竭力控制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