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要真那么想,早在这三年里就已经做了,不用等到我回来。”凌幼成说:“你还不想跟我说,你爸爸再婚后的那半年里,你去了哪里?我们都在找,但就是找不到你,你哥哥也没有跟我们说起你。”
“你这是在关心我吗?”丘子佟勉强微笑道。
“不喜欢吗?”凌幼成问她。
“喜欢,可以不可以再多关心我?我害怕。”丘子佟将头贴在他的肩膀上,在风雪中吹拂下,她的身体似乎一下子失去了重量,凌幼成揽过她腰,替她挡去了些许的风雪:“先回家吧。外面冷。”
三年间,青冉与丘子佟两个人搬了好几次家,此前一直是租着住,而现在这套则是集团这些年搞房产分红给他们的,半年前装修好,前两个月才搬进来。这里将会是他们今后的兄妹两人的家。
凌幼成还是第一次来这里。面积不大,复式越层,装饰也有着浓浓的欧式风格。
坐在占据大半个客厅的鲜艳地毯上,喝着丘子佟煮的炭烧咖啡,凌幼成显得有些沉闷,也许是身上的的酒意还没有散去,而身下的地毯又让他有种想要躺下睡去的感觉。
“米兰地毯,我让人从意大利带来的。”丘子佟放下手中的咖啡,趴在地毯上,仿佛是在欣赏一幅巨型的油画。
“国内好的地毯也不少。”凌幼成抚摸着柔软的地毯说。
“你知道吗,这米兰地毯的创始人在成为这个品牌的设计师之前,曾经爱上过一个贵族的女子,可是最后他们却没有在一起。那个贵族的女了在出嫁当天,为他而死,那男人曾向她立下誓言:永远为你预留一个温暖的家!于是他亲自设计了第一款米兰地毯,用它装饰了一整栋的别墅。”
凌幼成静静地听着,咖啡散着氤氲,渐渐地在他手中冷却下来。
“我也想有个家,爸爸为了他所爱的女人,都将我跟哥哥给忘掉了。你说,他是不是真的跟哥哥所说的那样,为了得到自己想到的,可以牺牲妈妈,现在为了留住自己想要留住的,可以牺牲我跟哥哥?”
凌幼成没有回答,他也不知道如何去回答,在他看来,自己又何尝不是如此,更进一步的说,他们这些人不都是这样吗?
“你不是问我,那半年,我去了哪里吗?”丘子佟坐到他面前。
凌幼成看着她,等她往下说。
“如果说出来,你可以接受我吗?”
凌幼成更加无法回答她了。
“反正我都是没有人要的,不说。”她干笑一声,将她的咖啡一饮而尽,然后露出苦涩的表情:“你还要咖啡吗?”
“不喝了,再喝,晚上就睡不着了。”
“睡不着,那就留下来陪我吧?”丘子佟像是在乞求他的怜悯。那样的眼神,就如同那天,他在美国的机场送她回国时,所见到的一样,她一定很无助,所以才会想到跑去美国找他。
可她为何不去依靠自己的哥哥呢?
丘子佟没有说,但她其实知道,鱼可墨一直想与她当从前的朋友,只是她的心中已容不下她的存在,而那时,她的哥哥还信守着凌幼成与他的约定,照顾着鱼可墨。所以哥哥的身边,经常可以看到她不想看到的身影。
有时她也在想,要是鱼可墨能接受哥哥,或是那个高天宇,那样,凌幼成就可以与她在一起了。若要达到这种目的,她只有尽可能不去依靠哥哥,那时的她也是一时激动,跑去了美国找凌幼成,她一直以为凌幼成与鱼可墨分手了,她就可以有机会与凌幼成在一起了,她的哥哥也有机会与高天宇一对一的竞争了。
可她没有想到,他们两个人的心中,竟然会是如此的默契,那怕是分手,也保持着如刺猬般的警惕,张开全身的刺,不让别人靠近。
凌幼成拿走了咖啡杯,回来后躺在了地毯上。
“听说那别墅一直闲置着,似乎在等着某位尊贵高雅的女主人入住。”他看着墙上的那幅《星空》的仿品说。
“那你呢?”丘子佟扑在他的身上,摸着他脸问道。
“不知道呀。”凌幼成说。
“为什么不可以让那个变成是我?”丘了佟突然双手扼住了他的脖子,痛苦道:“你知道那半年,我都经历了什么吗?”她并不是很用力,凌幼成很容易地就分开了她的手,很温柔地将她拥在怀中:“你连你的哥哥都不愿意说,一定很难开口,不说了吧。让过去的都过去好了。”他的声音如一股暖风吹进她的心中,如同太阳底下的寒冰,渐渐消融成了一摊透明的水。
“嗯。”丘子佟用力点头,在他的怀中肆意抽泣起来。
哭累了,她睡着了,如婴儿般,抿着嘴唇,喃喃梦呓。
凌幼成抱她进了房间,蓦然发现她的房间里,墙壁上满满地全是有关他在美国的照片。
“那不是她做的。”青冉不止一次向他保证,寄照片给鱼可墨的不是丘子佟,而是另有其人。
可他该相信吗?青冉完全有动机来那么做,为了替自己扫除障碍,也为了帮妹妹隐瞒真相。
不应该这样怀疑他们兄妹的。独自坐在客厅里的凌幼成对自己说,毕竟现在帮他凌家管理公司的是青冉,毕竟对自己毫不掩饰的表达爱意的是丘子佟,他不应该这样去回敬他们才对。
时近午夜,雪霁。万籁寂静的窗外,时而传来雪压断树枝的断裂声。
这雪下得很大,以至于能够在很短的时间里就营造出一个苍白的世界。
打开电视,中央电视台的午夜新闻里正在插播最新的新闻,因为全国普降大雪,所以不少高速路段都封路了。铁路系统也大范围的受到影响。
凌幼成不免担心起了青冉,他这个一心为了保住家业不落入那个女人手中,而怀着卧薪尝胆似的觉悟加入到自己的公司的年轻CEO,此时他还在半路上吧。
凌幼成打他电话,语音提示,他正在通话中。
也许他正在与明天要见面的北京客户解释不能及时赶到的原因。
孤独的灯映照着窗台上堆起的那一层雪。
有如无数个童话般的雪夜,鱼可墨划动着手中的火柴,想象着自己就是那个卖火柴的小女孩,此刻正通过幻想来实现自己的愿望。
她的愿望又是什么?
电话那头的青冉打着哈欠,通话背景是他所乘坐的车厢里的嘈杂声,听得出来,不少乘客正在向乘务员咨询这趟因为大雪天,而大大减速行驶的高速列车几时可以到达目的地。
“新换的空调没有罢工吧?”青冉问他。
“罢工了又能怎样,你难道亲自来给我修吗?”鱼可墨说。
“我是不可能来了,也许可以找其他人来帮你修。”青冉笑了笑。
“谢谢。”鱼可墨又划了一根火柴。
“谢我什么呢。要谢的话。”青冉欲言又止:“既然你晚上也不用被冻死,那也让人安心了,这里信号不好,你早点休息吧。”青冉道。
“哦,那晚安吧。”鱼可墨挂了电话,屏幕上显示来电提醒,有个电话在刚才在通话时打进来过。她知道那是高天宇打来的,她只是回了一条短信,说自己要睡了。
有些话还真的很难开口从嘴里说出来。她似乎从火柴的光团中看到了自己愿望的实现。
“如果上万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会对她说……”从邻居家里陡然响起了《大话西游》里的经典对白声。这个突兀的声音打破了夜晚的宁静,被打扰了睡眠的人拉开窗户破口大骂了几句,接着,又有人拉开窗户,回骂了一声。
似乎一场夜半争吵之战就要上演,但双方又戛然而止,关上窗户,自做自的事。
这样也好,双方都选择了沉默,比无止境的争吵要来得文明。
可此时的她不想要这种文明,她很有人出现在她面前,与她大吵一通,哪怕是说一些辩解的话也好,至少能证明,他还在乎着她。
火柴一根接着一根燃烧着自己的生命,她的愿望最后随着一缕黑烟消失殆尽。
该睡去了,为了明天新一天的开始。
还有很多事要去做,她对自己说,这个世界少了谁都不重要,最重要的是,还不能将自己给丢了。
躲进被子,蒙着头,把自己当成是结茧的蚕蛹,只等明天醒来化作一只崭新的蛾。
“谢谢。”她莫名笑了起来,如同身边,还有当年的那个人,在寒冬的夜里,抱着她,给她温暖。
窗外,又落起雪来,反反复复。
桌上被调成震成的手机响起来,那是一条短信,明天,这手机的主人就会看到,那是一条邀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