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梅,刚才你说……我不是孤单一个人……是什么意思?”离湮迟疑地问。
寒梅蹲下身来,握着离湮的手,微笑着问:“不知公子可还记得长乐王吗?”
“长乐王?”离湮一愣。
寒梅点点头,“对,长乐王,就是公子的王叔。”
糟糕!
离湮心中暗叫不好,她来得匆忙,母亲只交待她来救慕家姐弟两个,并不曾将陈国的详情以及慕子羽家族的人脉关系讲给她听,不知道……寒梅所提到的这个长乐王,是何许人也?他跟慕子羽……又有什么关系?
见离湮一脸茫然,寒梅轻声说:“或许公子已经不记得了,长乐王离开陈国的时候,公子才四岁,如今相隔将近十年,公子难免记忆模糊了。”
“是是!”离湮连忙点头,“那……你提到我王叔……是什么意思?”
寒梅轻声道:“此事倒要从头说起。当年长乐王与公子的父王发生矛盾,大吵了一架,长乐王一气之下离开了陈国,从此没有再踏回陈国国土一步。可是,离开家国时间越长,长乐王的心便愈是思念故国的亲友,这些年来,他便是在这种煎熬中度过。”
离湮惊讶地问:“那他为什么不回陈国?”
“因为当年离开之时长乐王曾经发誓,此生再也不会踏回陈国半步。昨日誓言言犹在耳,男子汉大丈夫岂能反悔无信。”
“这有什么关系?不过一时气话而已,我叔叔竟然记了那么久吗?”离湮惊讶地问。
寒梅点了点头,“是,奴婢也是这么劝他的。”
“劝他?”离湮又是一愣,“你……和我王叔……是什么关系?”
寒梅笑了笑,说道:“八年前奴婢九岁,饥荒中失去了亲人,差点饿死在路边,正是恩人长乐王将奴婢救下,给了奴婢第二次生命。”
“哦,原来如此!”离湮笑道:“原来你认得我王叔啊!那,我王叔现在何处?”
寒梅说道:“长乐王现在正在徐国。”
离湮一愣:“我王叔在徐国?”
“是的,公子。”寒梅点头。
“我王叔怎么会在益城?”离湮吃惊地望着寒梅,“他现在是乘风王的人?”
“是。”寒梅再次点头。
离湮瞬间冷了脸色,挣脱寒梅的手,别过脸去,“好,我知道了。别的话你不必再说,我不想听。”
“公子你听我说。”寒梅再次拉住离湮的手,“这其中还有隐情,公子难道也不听吗?”
离湮望了寒梅一眼,沉默了一会儿,没有说话。
寒梅继续说道:“当年长乐王周游列国,四海游玩,过得甚是逍遥,他并不想卷入任何一国的恩怨纠葛中去。但是有一天,长乐王救起了一个青年男子。那男子约摸二十八、九岁的模样,全身是伤,当时已是奄奄一息。长乐王心地良善,不忍看到别人痛苦,他便将那人救回驿馆中去,请良医为其医治。数日后那名男子伤愈,千恩万谢离开,说日后必定前来寻访长乐王,以答谢长乐王的救命之恩。”
“那名男子……难道便是乘风王?”离湮不太确定地问。
寒梅点头道:“正是。只不过,当时我们并不清楚乘风王的身份。原来当时乘风王打了败仗,受了重伤,被马驮着狂奔数十里地,才被我们遇上。乘风王伤愈离开后,奴婢又跟着长乐王四处游历,来到了徐国。”
“你们是来投奔乘风王的?”
“不是,因为我们都不知道当日所救之人竟然是徐国的国君乘风王。那日我们来到益城,正巧遇到乘风王骑马外出,其中一名侍卫的马突然受惊,到处横冲直撞,险些撞到了长乐王。因此,乘风王注意到了长乐王便是当日施救于他的恩人,两人相见,此时我们才知道他便是徐国国君殷乘风。”
“那乘风王可知道我王叔的身份?”离湮问。
寒梅连忙摇头:“不,长乐王自离开陈国之后,便不再使用长乐王的身份,谁也不知道他就是陈国当年出走的长乐王。”
“那他现在叫什么名字?在哪里?”离湮忙问。
“长乐王现在的名字叫陈恩,现为徐国的平阳郡太守。”
“徐国的平阳郡太守?”离湮惊讶道:“乘风王倒是信得过他,让他身兼要职。”
“是的,乘风王念在长乐王对他有救命之恩,也赏识长乐王的治国之才,因此非要留下长乐王,且任命长乐王为平阳太守,赏赐良田珠宝,享受荣华富贵。”
离湮冷笑道:“我王叔离开了陈国,如今倒在徐国飞黄腾达了!恐怕,剿灭陈国他也出了不少的力吧?”
“不,公子错怪长乐王了!”寒梅忙说,“乘风王讨伐陈国之事,长乐王事先并不知情。”
“这怎么可能?徐国讨伐陈国这事,他堂堂一个太守怎么可能一点儿也不知道?乘风王并不知道他原是陈国的人,更何况,他还是乘风王的救命恩人,乘风王不可能防范于他吧?”
“杨将军战功显赫,从未吃过败仗,因此,乘风王命杨坎将军带兵前往陈国实是胜券在握,况且伐陈之事极为隐秘,除了朝中几个重要的大臣,一律对外封锁消息,因此长乐王事先也不知情。乘风王命杨坎将军发兵陈国之际,才派人告知长乐王,令他策马前往陈国,倘若战事不利于杨坎将军,长乐王的大兵便须得立即替上,务必剿灭陈国。长乐王得知这一可怕的消息,好不着急忧虑,他急忙派人前往陈国送信,但是已经来不及了,信使来到陈国时,徐国的将士已开始打扫战场,陈国,已经倾巢覆没了。”
离湮望着寒梅,满心狐疑地问:“既然你是我王叔的人,却怎么身在这王宫之中?”
寒梅道:“被任命为平阳太守之前,长乐王原计划还要继续周游列国的,奴婢一个女子带在身边,多有不便,因此长乐王便将奴婢送入宫中,让奴婢侍候乘风王。公子到来之前,奴婢本和青鸾一起在昭文殿为乘风王烧茶煮水、铺床叠被的,公子来了第二日,乘风王担心那些小婢对公子侍候不周,才将奴婢调到宿凤宫来侍候公子的。”
离湮问道:“你在我这儿,我王叔知道吗?”
“知道!庆功宴上,长乐王想着遇难的故国亲友,心中不免悲伤难过,但为了不引起乘风王疑心,却也只能强打欢颜,与群臣举杯同饮。当晚,长乐王便暗中使人传信给奴婢,让奴婢打听公子与婉晴公主的消息,正好第二天乘风王便派了奴婢前来侍候公子,奴婢便遣人回复了长乐王。得知公子安好,长乐王甚感安慰,他命奴婢暗中照顾好公子,说他定会想办法将公子与婉晴公主营救出宫,但长乐王怕消息走漏对大家不利,因此命奴婢暂时不要向公子透露这个消息。这几天来,奴婢见公子忧虑成疾,实在不忍心,所以才将事情原委托盘而出。”
寒梅说完,又说道:“奴婢所言句句是实。平阳与益城相隔八百里地,平日长乐王并不参与朝政,平阳郡太守之责,只是抵御北方齐国的进攻,保卫徐国北域的安全。”
离湮盯着寒梅,寒梅的眼神甚是坦然、诚恳,看来并不像说假话的样子。
“我王叔……真的说过,要将我和姐姐营救出宫吗?”离湮半信半疑地问。
寒梅点头道:“千真万确!”
难怪此前觉得寒梅对自己的态度似乎不太寻常,原来如此,原来她是慕子羽的王叔的人!
平白多了一个王叔,多了一个要求慕子羽的人,那么,要救慕子羽出宫,那便更加有希望了吧?
离湮握紧寒梅的双手,潸然泪下:“多谢你了,寒梅!想不到我王叔竟然还在,有王叔在,那我出宫就有希望了!”
“是,公子!所以,你千万不要再这么担心难过了!”寒梅替离湮拭去眼泪,轻声道:“有长乐王在,他是绝计不会丢下公子不管的!”
“可是,我姐姐已经不在了!”离湮忍不住失声而哭。
寒梅连忙摇头道:“公子,婉晴公主已经不在,人死不能复生,但是公子还在,千万要保重身体!婉晴公主自尽一事,长乐王得知后,痛断肝肠,公子是慕家留下的唯一血脉,万万不可再出什么事了,不可再让长乐王担心难过啊!”
离湮抹去泪,“怎么,我王叔没有生儿育女吗?”
寒梅脸一红,“没有。长乐王说,他一生漂泊,不想成家,不想拖累任何人。”
离湮叹了口气,抹去眼泪。她替代慕子羽这十余天来,有时竟把自己当成了真正的慕子羽,此时,寒梅对她说起长乐王的这些事,她竟然如此悲伤难过。其实,这事倒该赶紧告诉慕子羽吧?
这些天来慕子羽几乎已经陷入绝望,才会病倒在床,若此时告诉他这个好消息,那岂不是相当于下了一剂良药,让他药到病除?
只是,自己并不是真正的慕子羽,这件事要不要告诉寒梅?
离湮有些犹豫,看来这寒梅所说的话必然是真,那么就算她知道自己不是真正的慕子羽,她也不会将此事泄露给殷乘风吧?
犹豫了一下,离湮还是决定此事暂时先对寒梅保密。
先将长乐王之事告知慕子羽再说。
离湮轻拍了一下寒梅的手背,“好,寒梅,你替我转达我王叔,多谢王叔相助,出宫以后我一定会好好报答王叔的!”
寒梅启齿一笑:“公子是长乐王的亲侄子,救自己的亲侄子,长乐王可不是为了图公子的报答。”
“我知道。”离湮嫣然一笑。
“那,奴婢先下去了,这些时日公子大可安心了,公子只须服侍好乘风王,这事万不可让别人知道,免得走漏了风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