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你一心为我着想。不过这样的话却是不要再说了。”
张王后说着,轻轻挥手示意道:“快歇息去吧。以后的事,我自会见机行事的。”
“是,娘娘。”
“还有,明天再催一催姚总管,让他尽快替我把事情办好。”
“是,娘娘。”
“歇着去吧。”
“是,娘娘。”
漱玉宫里,慕婉晴又何尝不是心如油煎,度日如年。
殷越被禁足一事,离湮已派人告知于她。殷越有事,太子殷远自然也便有所收敛,不敢再有所动作,一时半会的,慕家姐弟俩的处境便算是安全的了。
慕子羽在漱玉宫留宿一宿,因为不放心离湮,便与离湮返回宿凤宫去了。
屏退徐国王宫的侍婢宫人,内寝便只剩下慕婉晴与红珠主仆二人。
红珠担忧地问道:“王妃,夜已深了,怎么还不肯睡?您身子尚未痊愈,可万万不能再受风着凉了。”
慕婉晴黯然道:“此情此景,教我怎么睡得着。”
“王妃是担心少主吗?”
“我……”慕婉晴看了红珠一眼,欲言又止。
宿凤宫的主子慕子羽其实是离湮假扮一事,红珠并不知道。
倒不是信不过红珠。只不过,这个秘密是越少人知道越好,否则的话,若是传到了殷乘风的耳里,三人的性格恐怕就都难保了。
离湮……
那个易容成弟弟的模样,冒名顶替弟弟承受了乘风王欢宠的少女,虽然离湮自称是因为陈国先皇对她母亲有恩,为了报恩,离湮才假扮成弟弟的模样,可是……
离湮真的值得信任么?
离湮不是陈国人,她能明白自己这对亡国公主与王子心中的痛?她能真心地帮助他们姐弟脱险么?
慕婉晴担心的是,殷乘风的夜夜欢宠,会不会迷惑了离湮的心,会不会感化了离湮,会不会导致离湮出卖了他们姐弟……
“王妃?”
见慕婉晴发呆,红珠不由担心地叫了一声。
慕婉晴看了红珠一眼,叹息道:“夜已深了,睡吧。”
“是。”红珠服侍慕婉晴睡下。
望着公主日渐消瘦的形容,红珠心里好不心酸。
宿凤宫里,又是一个莺歌燕舞、奢靡欢悦的不眠之夜。
寝宫内外,灯火辉煌,声乐绕梁,绝美少女身着彩衣翩然起舞,志得意满的男人端坐于白玉榻上,手握金盏,慢饮琼浆,眼前一派歌舞升平的景象,让人好不得意,好不享受!
身后,手托青釉鸡首酒壶的绿衫婢女紧抿双唇,银牙咬碎,恨恨地瞪着男人,阴冷的眼中燃烧着熊熊的怒火,似是恨不得把男人撕裂咬碎,犹不能解除心头的怨怒。
这阴冷怨懑的眼神,旁人并未注意到,只有舞池中央正翩然起舞的少女看在眼里。
只听“哎呀!”一声,翩翩起舞的绝美少女一脚踩在翩长的裙袂上,猝然地扑倒在地。
“凤止!”男人手中盛满琼浆玉液的黄金酒杯被掷向地面,发出清亮的响声弹了起来,向角落滚落过去,被风吹起的帷幔卷裹了起来。淡黄色的浓香酒液洒落一地,酒香顿时更浓郁地在空气中弥漫开来。
男人扑了过去,刚才眼神阴冷的绿衫婢女也已慌忙地扑到少女跟前,伸手想要搀扶摔倒的少女,却被男人伟岸的身躯挡开。男人急切而慌忙地抱起少女,迭声问:“凤止感觉如何?有没有摔伤?”
少女借着男人的搀扶站了起来,甜甜一笑:“凤止没事,王放心。”说着,看了那绿衫婢女一眼,那婢女悄然地松了口气,这才垂首缓缓地退至一旁。
男人不放心地握着少女的肩,上下打量一番:“真的感觉没事?”
“果真感觉无恙,凤止谢王关爱!”说着,少女盈盈下拜行礼,被男人搀起。
“没有摔伤便好。”男人松了口气,挥手命众侍从道:“把酒撤了,你们都下去吧!”
绿衣婢女和着众婢齐身退下,那低头一瞥间,好生的恨意凛然!
男人哪里察觉,犹自怜爱地将少女抱回白玉榻上,温香软玉拥将入怀,情不自禁间,又一番缠绵缱绻,方才疲惫睡去。
星空高远,月如钩。微风阵起,风起则王城内竹声沙沙,不胜悦耳。
宿凤宫内,殷乘风正沉沉熟睡于白玉榻上,侍立于门外的两个侍卫均亦拄长枪倚门墙昏昏入睡,窗外,拥有绝美容貌的少年站在竹丛下,遥望夜空,眼中素寒。
“少主……”悄然而至的少女轻轻地拽住了少年的衣袖。
少年冷眼回头看了少女一眼,并不言语。
“少主,你怎么站在这里?”少女摇了摇少年的衣袖,轻声道:“夜深了,回去吧,少主,小心着凉了!”
少年没有回应,他凝望夜空的眼神,冷漠、疏离,一如夜空中清冷的月色。
“少主?”少女再次摇了摇少年的衣袖。
“离湮,”少年望向少女,眼神变得阴冷:“他痴迷于你,你是不是动心了?他为你种植这一片竹林,是不是把你打动了?我急于出宫,而你是不是,却想要留在他身边享受他的欢宠?”
少女惊讶地望着少年,好不无辜。
“少主,你怎会这样想?”
“我看你和他如此相爱,我不得不这样想。”
“不,少主,离湮没有这个意思。”少女回头望了望寂静的窗内,靠近了少年,低声说:“少主可千万不要误会了离湮,少主急于出宫,离湮当然要尽力尽快地帮助少主,哪可能会被一片竹林收买呢?我和他看似相爱,实则不是为了迷惑世人、迷惑他吗?”
见少年眼中一片狐疑,少女笑道:“白日出宫,离湮故意穿着男装,这样可使王城内的百姓都能看到他们的大王宠恋娈童,当消息传入杨靖耳中,加之连日来殷乘风夜夜留宿于凤止身边,杨靖必然站出来反对殷乘风;过些时日,离湮会派人送书给杨靖,请求他劝谏殷乘风,将少主和婉晴公主送出宫去。只要殷乘风答应,少主和婉晴公主便能尽早得以出宫了!”
说罢,少女轻声道:“此前离湮不就已经把这一计划告知少主了吗?少主还不相信离湮吗?”
少年眼中顿时闪耀出喜悦的光芒,反手抓住少女的手臂用力地摇了摇,道:“你说的都是真的?”
少女慌忙拽住少年,悄悄地回头望了望窗内,侧耳听了听,仍能隐约地听到红纱帐内沉稳的鼾声,这才小声笑道:“这当然是真的,少主要放宽心,要相信离湮!”
少年欣喜地握着少女的手:“是,我相信离湮!”
“但是离湮还是要请少主,千万要言行谨慎,不要露出破绽才好!”少女说:“跳舞是我的专长,我原本不会跌倒,只是看到少主的眼神不对,担心被人看穿,为了避免让别人注意到少主的眼神,所以离湮假装跌倒,分散大家的注意力,少主千万千万要记得,千万千万要小心哦!”
“是,离湮!”少年感激地紧握少女:“我一定谨记,不会辜负了离湮的良苦用心!”
“这就是了!”少女松了口气,轻声道:“那快回去吧,免得他发现我不在,会起疑心。”
“是,离湮!”少年再次感激地用力握了握少女的手,“不过,你刚才摔疼了吗?”
“还好,那么小小一摔,不碍事的,少主不用担心。”
月光下,少年含笑释然,少女巧笑嫣然。
第二日午后,张王后宫里。
姚福匆匆前来求见,施礼道:“参见娘娘!”
“免礼!姚总管,结果如何?可寻访到合适的人选吗?”张王后高兴地问。
姚福笑道:“恭喜娘娘,还真找到了合适的人选!”
“啊?”张王后大喜,道:“访到何人?快快说来!”
“回娘娘,此人姓杨名坎,乃是国相杨靖之子,是徐国的一员猛将。此人年轻有为,骁勇非常,多次替王驾立下赫赫战功,扫平陈国一战,杨坎便功不可没,可以说是个难得的人才,将来必是辅佐王驾安邦定国的左傍右臂啊!越公主若许配此人,也还算是门当户对、郎才女貌啊!”
“杨坎?”张王后笑了,道,“三年前王西征回来,的确曾经喜不自胜地向我夸耀,说他西征时发现,原来国相的儿子是一员难得的虎将,那可是难得一见的人才。彼时正值朝中人才空虚,得一虎将王自然常常赞不绝口。年前又是这名杨坎,替王驾大败陈国,俘获陈国王公贵族无数,的确可谓功不可没。偶尔此人有朝一日真能成为我大徐国的女婿,可算是我大徐国的福气,也真是缘在天定啊!”
“是啊,如此说来,奴才真要恭喜娘娘、贺喜娘娘了!”
“你且先不要道贺,此事还要奏明王驾方行。”张王后含笑道,“不过,这回我的心,算是放到肚子里了!好,姚总管,辛苦了,你先下去吧!”
说着,张王后对珠儿说道:“珠儿,将我珍藏的那颗夜明珠捧出来,赏给姚总管。”
珠儿应道:“是,娘娘。”
姚福连忙拜谢:“多谢娘娘!”
姚福怀抱张王后赏赐的夜明珠,欢喜地退下去了。张王后终于喜不自胜地露出笑容。
见张王后终于面露笑容,一旁的月奴与珠儿也不禁喜笑颜开了。
月奴说:“恭喜娘娘!既然这人的身份配得起公主,那也算是没有辱没公主了!这样一来,越公主就能逃脱王的追查了!就算越公主真是谋害王妃的凶手,那时她对王妃也已不再构成威胁,王也就不忍再把越公主抓回来治罪了吧?”
“对呀,更何况,那慕王妃已安然无羔了,王总不会为了她,一点也不顾念骨肉之情吧!”珠儿也在一旁附和道。
张王后微笑着点点头,“是的。王已经答应放过越儿,只要越儿完成婚事,此事便可不了了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