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坎笑了笑,说道:“我并没有恶意,我与公主情不投、意不合,虽有夫妻之名,却无夫妻之实,我心有所属,不能全心全意对待公主,因此,公主离开我别觅去处,倒是明智之举。”
慕承恩暗暗地松了口气。在这件事上,他原本坦坦荡荡,光明磊落,谁料公主身份的还原,事情弄得令他实在无法坦然起来。
若说不是他故意将公主隐藏起来,谁会相信呢?
不过,纵使没有人信,慕承恩觉得自己还是有必要向杨坎解释一番。不管怎样,杨坎也是钦赐的驸马,是殷越公主的原配丈夫。
“说来杨将军可能不信,其实最初认识公主时,我并不知道她就是当朝公主殷越。当年我前来益城朝贺公主大婚,在益城小住了三、四天以后方才返回平阳。在宛城,张大人又多有挽留,因此便与随从在宛城多住了几日,离开宛城之时,正好遇到贼人将公主劫走,要将公主卖到醉红楼去,我主仆两人看不过去,便将公主从贼人手中救了下来。”
“竟有此事?”杨坎震惊。
慕承恩点点头:“那些贼人丧尽天良,还在公主身上下了断肠草毒……”
“什么?”杨坎吃惊地问,“公主竟然中了断肠草毒?”
慕承恩叹息道:“正是。据说那断肠草毒无药可解,好在公主所中的断肠草毒只是微量,因此郎中诊治,断言公主余下的寿限只有三至五年。当时我欲将公主送回家,但公主不肯透露自己的身份,说自己姓秦名素,母亲早死,父亲待她苛薄,早已无家可归,我担心她再遇不测,因此便将她留在身边,带回了平阳。”
“原来如此!难怪,府上的人都管她叫秦姑娘!其实我若不是听到她的声音,觉得耳熟,也不会跟过去瞧了。当日我想,公主与我并无情意,断然不会跟我回益城去,若她在平阳过得开心,这便就好,因此,并没有上前与公主相认,与未与陈大人说明一二,还望陈大人见谅。”
“杨将军哪里的话,理应是我请杨将军见谅才是。”
听得慕承恩这样说了,杨坎心中也颇为感慨,虽然殷越有陷害婉晴公主的嫌疑,虽然他与殷越并无夫妻情分,但是殷越身为堂堂徐国公主,出宫后的经历竟然如此坎坷,也未免令人唏嘘和难过。
杨坎问:“刚才陈大人说,公主她身中断肠草毒,只有三至五年的寿命?那如今公主安在?可还平安?”
慕承恩道:“这几年来我遍寻良医为公主驱毒,但却少见成效,令公主饱受毒发的折磨。前些时日,我早年前收留的孤女寒梅回到平阳,与公主相遇,我等才知道原来秦姑娘竟然是当朝公主。我担心王驾思念公主,便欲将公主送返益城,谁料公主不肯,竟然不辞而别,悄然离开了平阳。”
“公主又出走了?”杨坎惊讶地问。
慕承恩点点头,“公主离开后,我四处派人寻找打听公主的下落,却一直未有回音。此事我尚还未曾禀明王驾,也不知公主在外是否平安,想来心中好生愧疚!”
“想必公主正是因为不想回宫,所以才再度出走吧!我曾听说她离开王宫之前与乘风王吵过一场,因为乘风王偏袒慕子羽的缘故,公主才愤然离开王宫,出走民间。她秉性一向任性、舛傲不驯,陈大人也不必太过自责了!”
慕承恩叹了口气,“眼下硝烟顿起,也不知道公主身在何处,是否平安。这一年来她身上的毒性频频发作,此时流落在外,想来定是倍受煎熬的吧。”
杨坎叹道:“想不到一向高傲的殷越公主,离开王宫后处境竟然如此凄凉。对了,陈大人刚才提到了寒梅姑娘,又是何许人也?”
“哦,她是我早年前四海游历时收留的孤女,当年乘风王夸她聪慧美丽,我以为乘风王喜欢她,因此将她送入宫中服侍王驾,她在昭文殿侍候了乘风王好几年,这才役满回到平阳。”
虽然不清楚杨坎怎会问起寒梅,但这是慕承恩对内对外一致的说法,没有漏洞,也不会引人生疑。
杨坎点点头,原来如此!难怪她知道乘风王心中对他多有顾忌,原来是因为她陪王伴驾了许多年的缘故。只是,寒梅为何要给他通风报信,劝他离开益城,杨坎却又无法想通其中的道理。
诸国联军连三日,戒心顿然消除,骄气之气大涨。第四日交战,杨坎终于出马,与敌将交手不过两个回合,敌将便被杨坎枪挑马下,敌军大惊!
一个取胜过几次的敌将恼道:“不过大意失荆州罢了,我来会他!”
持枪纵马冲上战场,又不过五个回合,便败于杨坎枪下!
徐军士气大振,鼓声大作,欢呼声大作。杨坎将随后出击的几名敌将一一击败,敌军顿时阵脚大乱,徐军乘机一鼓作气乘胜追击,将敌军打得落花流水、溃不成军。
观望着战场上勇猛强悍、令敌人闻风丧胆的杨坎,心中好不矛盾,这样的将才谁不喜爱?可是,他既是将才,却也是徐国的大忠臣,料想他是断不会叛国易主的。若是这样,那他便是自己帮助凤止复国的劲敌,这样的人又怎能留他?
可要他下手除掉杨坎,慕承恩又万分的不舍,根本就下不去手。
徐军大捷,消息传出益城,所有的臣民无不欢欣鼓舞!益城有救了,谁不高兴呢?
殷乘风再次下令犒赏三军,一时间从益城到军营,好不热闹!
国相杨靖自然也得到了消息,不由诧异道:“这个陈恩果然厉害,看来他也是一个帅才呀!”
沈凤娇黯然道:“若是坎儿还在,这些功劳还轮得到别人吗?”
杨靖沉下脸来,道:“坎儿若在,上战场也为了保家卫国,而不是贪图什么功劳!”
沈凤娇道:“我说错了还不行吗?好了,老爷,你莫要难过了,我以后不提这事就是。”
杨靖叹了口气。他如何能不想念自己的儿子?虽然这几年他沉迷酒色,不可救药,但是此前却是一个建功立业的大将军啊!有他在,徐国大军所到之处不是所向披磨?有他在,哪里有人胆敢冒犯徐国边境?有他在……
唉,人业已不在,再怀念,只是徒增伤悲罢了!
突然,家人来报:“老爷,有一个军爷求见老爷,此时正在门前等候,老爷见还是不见?”
杨靖一愣:“军爷?多大年纪,长什么模样?”
“他一直低着头,而且脸上好像很脏,看不清长什么模样。”
杨靖有些诧异,来求见的是什么人?既然是军营里来的人,想必与坎儿有什么关系?闹不好,还是坎儿生前的部属也未可知?
杨靖思索片刻,答道:“好,我这就到前厅去,你去请他进来吧!”
端坐堂上等了片刻,家人领着一个全副戎装的军士走了进来。杨靖有些疑惑地打量了一眼,确实看不清来人长什么模样,便道:“请问来者何人?”
那人于堂下站了片刻,“扑通”一声,单膝跪倒在地:“爹!”
这一声,叫得惊心魂魄,令杨靖心跳都险些为之骤停!
如此熟悉的声音,除却儿子杨坎,还能是谁?跪在堂下管他叫爹的人,除了儿子杨坎,还能有谁?
杨靖一下子太师椅上扑倒下来,踉跄几步扑到杨坎的面前,颤抖着双手去扶杨坎,声音也颤抖不已:“坎儿?果真是你吗,我的儿?”
杨坎将头盔取下,露出的一张脸虽然很脏,但杨靖却一眼认出,眼前的人确实是自己的儿子无疑。
“爹,是我!不孝的儿子回来了!”杨坎眼中泪光闪现,杨靖扑了上去,父子俩抱头痛哭。
许久,杨靖止住哭声,惊喜地问:“儿啊,你不是已经命丧黄泉了吗,怎么又回来了?莫非老父是在做梦么?”
“不,爹,这不是梦,这是真的!”杨坎哽咽道,“孩儿不孝,让爹娘为孩儿伤心难过,了!”
杨靖伤感地道:“孩儿呀!你还活着就好,活着就好呀!对了,赶紧去与你娘亲相见,这些日子她为你流了太多的眼泪了!”
“是,爹!不过,先要传令下去,不得让别人知道我还活着,更不能让人知道我回来过,孩儿今晚偷偷回来看望爹娘一眼,即刻还要返回军营去,等打退诸国联军后,孩儿就要远走他乡了,到时候,还望爹娘原谅孩儿不能在爹娘膝前尽孝!”
“什么,你还要走?”杨靖一愣。
“是,孩儿有不得已的苦衷,请爹娘恕罪!”杨坎答道。
杨靖叹了口气,“好吧,既然你有苦衷,那为父也不能阻拦你了,你放心,爹和娘会好好照顾自己的!儿呀,刚才你说‘打退诸国联军’,难道是说,今天大败敌军的人便是你吗?”
“是的,爹。孩儿听说国家有难,立刻赶回相助,只等救下益城,保护爹娘与父老乡亲平安无事,大徐国平安无事,孩儿便自隐退民间,所以爹娘万万要为孩儿保守秘密,即使是乘风王也不可泄露。”
杨靖惊讶地道:“市井坊间流传说,是乘风王疑忌于你,因此暗中加害,难道这是真的吗?”
杨坎答道:“爹不要再问了,孩儿也不太明白究竟是怎么回事,只要爹娘保重自己,孩儿也就放心了。待以后有机会,孩儿还会回来看望爹娘的。”
杨靖叹了口气,领了儿子去见妻子,沈凤娇见到杨坎,惊喜得差些晕了过去,抱住杨坎好一阵痛哭,杨坎不断地安慰之下,沈凤娇这才止住眼泪,与儿子共话离别之苦。
赶在城门关闭之前,杨坎出了益城,赶回军营。慕承恩正在与众位将领商计翌日破敌之计。破敌之计,原是杨坎提出,慕承恩不过借商讨之机作好安排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