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日时间又过去了。
杨坎白日与渔民下海打渔,所得的鱼杨坎尽皆不要,全都分给了渔村的邻居。晚上回到家已是疲惫不堪,躺在床上便一动不动。
晴蓉过来看他,他只是对晴蓉温柔地一笑,也无言语。
“坎哥,你是不是还在担心着国相大人与夫人?”晴蓉试探地问。
杨坎却答非所问,说道:“以后你可不该管他们叫国相大人与夫人了!你如今已是我的妻子,哪有妻子管公公婆婆是这样称呼的?”
晴蓉羞涩地低下头去:“我出身卑微,只怕公公与婆婆不能接受这样的儿媳妇。”
“不会。”杨坎揽住晴蓉的腰,“你乖巧懂事,才貌双全,我想,他们一定会喜欢你的。”
但愿如此!可惜,他们这样隐居在这距离益城千里之遥的小渔村,什么时候才能有机会见见自己的公婆呢?晴蓉看得出来,杨坎虽然人在海边,心里还系着益城。只盼乘风王改变心意,重新接纳杨坎,让杨坎能重回益城,继续为大徐国效力,也好重新回到自己父母的身边。
渔村是安宁的。
但这样的安宁,却又让人心里透着一丝不安。晴蓉总觉得,似乎有什么事情即将要发生了。
果然。
半个月后的一个早晨,杨坎还没有起床,晴蓉正在给杨坎做早饭,几个渔民便匆匆地叩开了杨坎家的门。
晴蓉打开门,有些惊讶地问:“几位叔伯,这么早,什么事?”
其中一位渔民说道:“杨兄弟还未醒来吗?我们有些事想找他商量一下。”
“请各位稍候,我即刻去叫他起床。”
晴蓉说着,匆匆去叫杨坎,杨坎正好刚刚醒来,穿戴整齐走了出来,疑惑地问:“几位叔伯找我什么事?”
几个渔民对视了一眼,由其中一个代表说道:“我们确实是有事相求啊!如今天下又乱了,本来早在十多天前,鱼商就该到我们渔村来收鱼了,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时间过了这么久,鱼商却还是没有来。前两日我们有人去打听了一番,才知道,外面正在打仗,兵荒马乱,鱼商一时之间恐怕不会再到渔村来收鱼了!我们积压了这么多的鱼干,不及时卖出去大家可就没有了收益啊!我们知道,杨兄弟一定有办法帮帮我们,所以,商量了一下,特地跑来向杨兄弟求助啊!”
“对,虽然杨兄弟不曾透露过自己的身份,不过,你谈吐不俗,看待事物颇有见地,你每天与我们一起打渔,却每次都把鱼分给我们,你不靠打渔为生,自己一定有积蓄无数吧?所以我们都觉得,你可能是由于某种不得已的苦衷才不得不退隐山林的官员,总之绝非我们这般等闲之辈,你一定有办法帮我们的,是不是?”
渔民的话让杨坎大吃一惊:“什么?外面在打仗了?”
“是啊,听说,许多个国家联合起来攻打徐国,徐国的屏障平阳已经被攻破,平阳大军节节败退,估计此时已经快退到益城去了。”
晴蓉听了这消息,也吃惊地望向杨坎,此时杨坎脑中“轰”地一声巨响,脑中不由一片空白!
竟然,又发生战乱了?五年前诸国联军攻打徐国,结果惨败,怎么才过了五年,他们竟然又再次卷土重来?
平阳竟然已经失守了,平阳大军败往益城,那宛城呢?难道宛城也失守了吗?
平阳与宛城两大徐国门户重地,如果都失守了,那益城岂不是危在旦夕?
不行,他必须回益城去,挽救徐国于水深火热之中!徐国不能败给那些乌合之众,就算不为乘风王,可益城还有他的父母家人以及无辜的老百姓哪!
杨坎“腾”地站了起来,就要往外走。渔民连忙将他拉住:“杨兄弟,你要上哪儿去?你可得替我们想想办法啊!”
杨坎转头对晴蓉说道:“晴蓉,将我们带来的银票拿来。”
晴蓉虽然不知道杨坎要做什么,但还是立即将两人逃离益城时所带的银票尽数拿了过来,递给杨坎。
杨坎手执银票,对几位渔民说道:“各位叔伯,我与我妻子来到渔村这些时间,承蒙各位照顾有加,眼下,家国有难,我得回去报效国家了,这些银票就统统留下,各位叔伯按照人数分一分,先渡过燃眉之急,若是战事过后,我还活在人世,到时候再回来帮大家渡过难关,好吗?”
“啊,这……”渔民手握银票,你望望我,我望望你,一时不知说什么好。
杨坎拉起晴蓉就往外走,晴蓉心中又是高兴,又是紧张,高兴的是,终于要离开这个偏僻的地方,回自己的家乡去了;紧张的是,这一走,也不知是生是死,会不会有危险?
渔民们回过神来,赶紧追出屋外,此时杨坎已经牵着晴蓉上了马,准备离开了。
“杨兄弟,你可一定要回来啊!”一个渔民大喊。其余的渔民也不由一个个摇手呐喊:“杨兄弟,愿你旗开得胜,马到成功!”
杨坎点点头,双腿一夹马肚子,纵马扬鞭而去。
“他果然不是一个普通人!”一个渔民说道。
“是啊,我也早就看他气质非凡,觉得他肯定不是一般人!”
“不知道他还会不会再回我们这个小小的渔村?”
“这乱世之中啊,能保住命就不错了啊!”
宛城外,远远的,杨坎就下了马,牵着缰绳朝着宛城的城门口眺望。晴蓉坐在马背上,远眺宛城,有些疑惑地说道:“沿途到处都是打过仗的痕迹,可宛城为何这般平静?”
杨坎心中万分痛心:“很显然,宛城已经落入了敌军手中了!城头上都已经改旗易帜了,不知道益城是否平安无事?”
晴蓉也万分担心,她与杨坎的家人可都在益城城内啊!益城若是被攻破了,那他们的家人岂不是都已经遭遇不测?
“坎哥,咱们怎么进得了城?”
杨坎冷静地道:“不怕,你是女眷,他们不会难为你的。”
晴蓉一愣:“那你呢?”
杨坎说道:“你放心,你先进去,等到夜晚,我自会有法子入城。”
“你为什么不跟我一起进去?”晴蓉不安地道。
“那些渔村的叔伯都能看出我不是等闲之辈,那敌军的守兵又怎可能不起疑心?白天我出入城门多有不便,晚上我自会想法子入城,你入了宛城,便投宿城东的吉祥客栈等我吧,我自会前往与你会合。若是我迟迟不来,你便留在宛城,万不可独自回益城去,以免发生不测。”
“不,坎哥!”晴蓉跳下马来,投入杨坎怀中,“我在宛城等你,你不能不来!不管你去做什么,都不许丢下我,我生要与你在一起,死也要与你在一起!”
杨坎轻抚晴蓉后背,柔声道:“你放心,我不会有事的。”
晴蓉含泪紧紧搂住杨坎的腰:“这兵荒马乱的,我不想与坎哥分开,我怕分开了就再也找不到你了。”
“不会。你放心,你好好安心地等着我,我一定会来与你会合的。”
话已至此,晴蓉只得抹去眼泪,依依不舍地与杨坎告别。
晴蓉牵着马,一步一回头。回头望着杨坎魁梧刚毅的身躯,不由又凄然泪下。兵荒马乱之期,此一别,还能再晤否?她心爱的男人,能一生一世与她相守么?她才不过获得了短暂的幸福,不会便就这样又要失去幸福吧?
女眷进城,确也不费周折。守城的卫兵盘问了几句,便将晴蓉放进了城去。晴蓉依杨坎之言住进了城东的吉祥客栈,等待着杨坎夜晚入城与她会合。
“什么,不过短短五天时间,宛城与平阳都相继失守了?陈恩与张达已经合兵一处,退至益城城外?”殷乘风大吃一惊,“怎么会这样?宛城失守你们怎么不早来报,如今败兵已经退至益城城外,这才来报?”
文武官员没有一个不低下头去,不敢说话的。
事已至此,再多说也是无益。接到宛城失守的消息时,谁不是胆战心惊,不知所措?能征善战的大将军杨坎已然不在,而此前一直跟随杨坎的好几名骁勇善战的将领也均辞官退隐,如今真不知还有谁能保护徐国于危险之中;老国相杨靖,自从杨坎遭遇不测之后不久,便开始称病在家,不肯上朝,去探望过的大臣说,国相确已病倒家中,夫妻俩都无法承受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残酷事实。
武将不济,文官无能,如此一来,便是人心惶惶,全然乱了分寸,一个个只顾去想如何逃生,哪里还顾得上将军情上报给乘风王?
殷乘风站起身来,于龙椅前焦急地来回踱步,“敌军竟然已经接连攻下了平阳与宛城,我益城如何自保,大家有何良策?”
众位官员一个个低着头,大气也不敢出一口。
殷乘风朝殿下看了一眼,怒道:“怎么,平日里你们食君俸禄,朝廷养着你们,到了关键时刻,你们便都成了缩头乌龟了吗?”
此时,敌兵已快攻到城下,逞能全已无用,众人全都束手无策,就算此时不想做缩头乌龟,又能如何?
殷乘风握紧拳头,恼怒地砸在龙椅的扶手上:“难道我大徐国就要这样亡国了吗?”
朝堂上,鸦雀无声。
益城的形势,此时已是万分危急。从官员到普通百姓,一个个无不忧心忡忡,准备着举家外逃。益城暂时还没有被敌军包围,但是出逃的几条路都已经被敌军截断,想逃生已不可能。
于是乎,益城中的老幼妇孺,无不哭声哀哀,家家户户,都是鸡飞狗跳,人心凄凄。
殷乘风回到昭文殿,疲惫地坐了下来,以手扶额,无奈地叹息。
曹贵妃匆匆赶来,在门外,被姚福拦住。
“娘娘,王刚刚从朝堂上回来,正在为国事烦恼,娘娘还是回福寿宫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