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初五宜嫁娶、祭祀、沐浴、裁衣,忌盖屋、开市、动土、破土,是难得的黄道吉日,西戎城中,到处是一片红色,家家户户张灯结彩,今日是西戎国公主大婚的日子,怎能不举国欢庆,当今皇上可可是只有这么一个公主!
在这举国欢庆的日子里,却有人十分的不开心。
“阁主。”杨庆丰进来,看着一脸阴沉的坐在桌案后面的欧阳臻,屏气凝神,不敢多说一句,生怕一不小心,惹到了欧阳臻,自讨没趣。
“事情进行的怎么样了?”欧阳臻抬头看了一眼杨庆丰,压低的声音里满是狠戾,但是笼罩在周身的那种悲痛,却是怎么也掩饰不了的,今天是笑儿妹妹大婚的日子,就是今天,笑儿妹妹将成为依风的妻子!这让自己如此能咽得下这口气!!紧紧交握的手掌,青筋爆裂,发出了咯咯的响声,那隐藏在悲伤之下的怒气,快要把欧阳臻焚毁。
自那日被刘萧逸扔出宫门,苦于功力全失,却正好碰上杨庆丰派人前来寻找自己,才得以出宫,就这样的,消失在刘萧逸的眼皮底下,原来的居所,早就不能再回去,刘飘絮出事的当晚,刘鹤轩就派人封了那里,幸亏当初杨庆丰当机立断,把所有的人全都化整为零,才让暗夜阁在西戎的势力没有受到什么损失。
现在,暗夜阁在西戎城的分部,搬到了西戎城最繁华热闹的街道上,俗话说的好:大隐隐于市,小隐隐于野。目前自己的身份是西戎城中最大的酒楼的老板,刘鹤轩和依风的一次次明察暗访,都没有想到,自己竟然就这样光明正大的住在西戎城中最热闹的地方。
“禀阁主,我天龙朝的大军已经集结在边境。”杨庆丰看着欧阳臻越来越阴沉的脸,心中暗自叹了一口气,前一段时间,若不是阁主的功力没有恢复,再加上自己等人拼命拦住,阁主早就闯进宫中,去找飘絮姑娘,自己一直瞒着飘絮姑娘将要大婚的消息,而今天却怎么也瞒不住了,这满城的红色,无处不在告诉阁主这个消息,不知阁主会……,杨庆丰顿了顿,现在只能暗暗祈祷,阁主的功力早点恢复。
“嗯。”欧阳臻脸色已经有些青紫,极力的控制着自己的呼吸,不让自己就这样的冲了出去。
杨庆丰见欧阳臻只是淡淡的哼了一声,也不敢多话,伸手从怀中掏出一个明黄色的布袋,用两只手捧着,恭敬的递给了欧阳臻,“阁主,这是圣上派人送来的。”
欧阳臻眉角微微一跳,看着杨庆丰手中的锦囊,伸手接过,展开看了一眼,不置可否,但是原本阴沉的脸,却稍稍缓和了一些,圣上的这个锦书,来得可算是及时!也幸亏前几日,杨庆丰设伏成功,把潜逃至西戎的燕王伏诛了,否则让他和张伟成联手,事情将不堪设想!燕王!欧阳臻想到燕王,牙齿紧紧的咬了一下,上次就是燕王派人趁自己不备,袭击自己,结果害的自己被无忧控制!不过话说回来,也真该好好的谢谢燕王,若不是他,自己怎么能知道笑儿竟然到了西戎国!
“阁主……”杨庆丰见欧阳臻无动于衷,正要开口,却见杨素端着一碗药进来,“阁主,吃药时间到了。”
“嗯。”欧阳臻看了杨素一眼,轻轻点头,站起身来,伸手接过了药碗,仰头一饮而尽,转身看着杨素:“这是不是最后一剂?今日我的功力是不是可以恢复?”声音微微一颤,若是功力还不能恢复,欧阳臻不敢肯定,今日的事情,能有几分把握!
“回阁主,是的,若是没有意外,今日阁主的功力和容貌都可以恢复。”杨素低头,轻声回禀。
“那就好。”欧阳臻脸上的肌肉微微一跳,转身在床上躺了。
杨素见状,连忙上前,把早已准备好的金针拿了出来,朝着欧阳臻的周身大穴就狠狠的扎了下去,然后用气带针,行走全身经脉一遍,冷汗立即遍布了欧阳臻的周身。
“阁主,好了。”杨素收针,长长的吐出一口气,那个下药之人,医术太过厉害,幸亏借助圣上送来的灵药,才不至于最后功亏一篑,阁主的武功和脸总算恢复了,今日是那个飘絮姑娘大婚的日子,应该还算是及时。杨素伸手不住的擦着细细密密布满额头的冷汗,不敢想象,若是不成功的话,到底会发生什么事情。
欧阳臻猛的从床上翻身起来,稍一运气,发现一直空空如也的丹田,已经充盈,伸手把锦囊塞到了自己的怀中,看了一眼站在自己面前的杨素和杨庆丰,身形一闪,便已经不见人影。
依风今日脱下了一贯的白衣,换上了一身的大红,站在新房的门口,看着静静的坐在床沿的刘飘絮,脚下有些迟疑。
那一日,等公主昏昏睡去,自己去到刘鹤轩的住所。
“依风见过太子殿下。”依风站在门口,见刘鹤轩正在房内一个人自斟自饮,就朝着刘鹤轩拱手施礼。
“你来了。”刘鹤轩一脸的颓废,抬头看着门口卓然而立的依风,声音带着哀伤,但是却没有意外,彷佛正在等着依风一般,心中倒是顿了一下。
“太子殿下,你是不是身子不舒服?”依风立即回过神来,看着一脸颓唐的刘鹤轩,开口询问,语气中带着淡淡的关心。
“依风,坐吧。”刘鹤轩没有起身,只是抬头看了依风一眼,伸手拿起了面前的酒杯,缓缓的替自己倒了一杯,又在另一只杯子里倒了一杯:“我正嫌一人喝酒闷的慌,你来了,正好,来,我们喝一杯。”
一丝惊疑在依风的脸上闪过,刘鹤轩今日竟然如此的对待自己?难道他们叔侄两人一点都不疑心我们父子两人?不可能的!依风立即就否定了自己的想法,若是不疑心自己父子两,皇上为什么要把公主指给自己?!
“怎么?怀疑我酒中有毒?不敢过来?”刘鹤轩见依风只是站在原处,没有移动半步,眉角越发的高挑了一下,显示出一抹鄙夷来,“想不到名声在外的楚王世子,竟然是如此的窝囊。”
依风虽然一脸的温润,但是也被这一付神情,这个口气,逼出一股气恼来,走了几步,在刘鹤轩的面前坐了,伸手端起放在面前的酒杯,一仰脖子,一饮而尽。
“好!”刘鹤轩看了一眼依风,伸手,又给依风满上了,“来,我们再干!”
“太子殿下,我今日来,是有事请教。”依风看着刘鹤轩,见他脸上全都是伤感,不免更加的疑惑。
“呵呵,你来还有何事?是不是我叔皇让你娶絮儿?”刘鹤轩见依风一脸的正色,叹了一口气,放下了手中的酒杯,看着依风:“这么好的机会,难道你会不娶?即使你的心中早已经有了别人!”斜睨着眼睛,看着依风,脸上的鄙夷更盛。
“你!”依风心中一惊,想不到他们叔侄真的早已经在防范自己父子,脸上却不动声色,“呵呵,太子殿下说的是,公主可是这西戎城中难得的美人,再加上一手好琴,依风怎么可能会拒绝!大丈夫在世,三妻四妾原本就是寻常事。”
“你娶絮儿,我不反对,但是你若让絮儿受半点委屈,依风,我不会放过你!”刘鹤轩微微眯起了眼睛,看向依风,眸光中难得的闪过一丝凛冽,“三妻四妾?呵呵,你只不过没有遇上让你心仪之人罢了!”刘鹤轩的语气中带着轻鄙:“既然能说出此话,看来你的那个意中人,也不过是你的一个幌子罢了。”
“此话怎么讲?我怎么敢对公主不敬?!什么幌子?”依风依旧装糊涂,但是心中却不得不佩服刘鹤轩的思维的快捷,竟然从自己的一句话中,就听出了端倪。
“依风,不要以为你们父子做的事情,我一点儿都不知道,只不过我不想管罢了。”刘鹤轩伸出手,慢慢的转动着酒杯,“可是,你若是敢伤害絮儿,呵,呵呵……”刘鹤轩突然笑了起来,笑声中带上了狠戾:“反正我现在已经生无可恋,你可是大好前景还没有开始。”
依风直勾勾的看着刘鹤轩,眼睛一眨不眨:“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大好前景?难道他……
“你们父子所求,不过就是我叔皇的那个位置,而我却不稀罕。”刘鹤轩眼眸中的狠戾散去,换上了深深的痛楚:“你没有经历过,你不会知道的。”
“你这是什么意思?”依风一愣,看着刘鹤轩,不在掩饰自己的惊诧,今日刘鹤轩说话就像是在打哑谜一般。
“你不用惊讶。”刘鹤轩咧嘴一笑,可是带着笑意的刘鹤轩,看上去竟然带上了一抹孤寂的味道,“我不瞒你,这西戎城中任何人都知道,烟蕊阁的明月是我的心上人,可是今日……”刘鹤轩说着声音渐渐的有些飘渺起来。
“今日,她的师兄找来,她要与我断绝一切,说是就当从来没有认识过我,从此在我面前消失,与我断绝一切的联系。”刘鹤轩缓缓的说着,声音里是难掩的苍凉。“她已经是我的骨血,她若是离开,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刘鹤轩说着,端起酒杯,再一次一饮而尽。
曾记得当初,在扬州城中初见,她还是一个总角的丫头,一身的侠义,整日快乐的没有一丝忧愁,看见自己落魄无依,便时常的接济自己,自己还记得她的豪言:“只要有我柳儿吃的,便不会让你饿着!”
极至有一日,她无意之中看见了自己的医术,便缠着自己教授她医术,其实她家也是医术世家,她自幼聪明,医术自是不弱,比寻常的那些自称神医的人,要好上许多,她家的金针渡穴,也算是江湖一绝,自己那时会在扬州出现,其实有一半也是为了那个金针渡穴。可是不知为何,她父亲逼她学医,她不肯,却偏偏缠着自己,还拿她家的绝学金针渡穴与自己交换,当自己被她缠不过,教她一下,她便欣喜若狂!
当时的自己,身无分文,却偏偏生就的一付妖孽模样,在扬州城中惹了不少是非,全都是她替自己出面解决的。
终于有一日,自己学会了金针渡穴,便告诉她,自己在扬州城中住腻了,打算流浪至别处时,她却二话不说,回家拿了一只包袱,一定要跟着自己离开,还记得当时她父亲不肯,她与她父亲交绝的模样,是那样的坚决,自己是无论如何不会忘记的!
当时自己其实是十分的不愿她跟着的,曾经口出恶语,可是那时的她,却似铁了心一般,不论如何都要跟着自己,无奈之下,只得让她跟着,一起回无忧谷。
当初的自己,就因着身子不好,父母亲才舍了自己出去跟人学医,想着西戎城中父母的奢华,而自己却天涯沦落,心中自是十分的偏激。
一路上行来,全都靠她照顾,凭着她的一手金针渡穴,一直到师傅所在的无忧谷,整整一年时间,自己竟然没有在犯一次病症,可见的身子已经痊愈了,可是自小形成的偏激性子,如何会改,对她不是恶语相向,就是不理不睬,她却一直笑魇相对,没有一丝怨言,因此更是养的自己理所当然的享受着她给自己的一切,却不知付出任何回报。
原先一路之上,两人相依相伴,自己虽然过分,但是却也没有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那时应是想着,一路之上,有人相伴,总比好过一个人孤独无依!
自从到了无忧谷,回到了师傅的身边,谷里的众人,对自己如同众星捧月一般,身边有人相伴,她就开始显得多余,心里就开始对她嫌弃起来,而她却一直如往常般对待自己,为自己仔细的准备一切,无论如何都不肯离开,自己看着她一直如影随形的跟着自己,越发的厌烦,终于忍无可忍,在一日……
刘鹤轩说道这里,语气顿了一下,脸上的神情不断的变幻着,流露出来的浓浓的伤,竟然让依风的心也跟着阵阵的抽痛起来。
在一日……,刘鹤轩的淡淡的,有些飘渺的声音,再一次响起。
在一日明媚的春天的早晨,自己亲手熬了一碗药,给她送了过去,她问也不是什么药,接过就喝了下去,然后就开始人事不知,自己便派人把她,把她扔出了无忧谷,等晚上自己想起来的时候,在去找她,已经,已经怎么也找不着了……
等她离开的以后,自己才恍然惊觉,原来自己早已经习惯身边有她,没有她的日子,竟然是如此的难熬,可是……,从此,任凭自己怎样寻找,此人却再无音讯。
刘鹤轩脸上的肌肉慢慢的颤动起来,紧紧握起双拳,掌心已经被指甲刺破,缓缓的渗出一丝殷红的鲜血,那浓重的挥散不去的哀伤,让依风的心也跟着沉了下去。
怎么也想不到,她被自己扔出无忧谷,竟然是被人贩子捡了去,被,被卖进了醉红坊……。痛,沉重的痛让刘鹤轩直不起腰来。
依风脸上的惊诧越来越浓厚,怎么也想不到刘鹤轩和明月之间竟然是这样的一种情形。
“驸马。”丫鬟的请安声,把依风从神思中拉了回来,依风收拾了一下心情,点点头,举步迈进了新房,站在正挺直腰身,坐得笔直的刘飘絮面前,手却怎么也伸不出去,揭开那盖在佳人头上的大红盖头。
“絮儿她心中有人,就是那个欧阳臻,只不过她现在把他给忘记了。”刘鹤轩的声音再一次在依风的耳边缓缓的响起。
那一日,刘鹤轩说了自己的事情之后,突然抬起头看着依风,沉思了许久,终于缓缓的开口,“终有朝一日,她会想起来的,你若是……,等她想起来了,你就是把她逼上绝路的罪魁祸首。”刘鹤轩只是缓缓的说着,并没有疾声厉色,但是听在依风的耳中,却比利剑还要狠上三分。
“我只是娶她,不会为难她。”依风看着刘鹤轩,慢慢的,平缓的开口:“我感觉到了他们之间的恩怨,公主虽然不认识他,但是看着他时,那深重的哀伤,却是怎么也掩盖不了的。”依风有些斟词酌句的说着:“我想知道其中的过往,才能决定我今后该如何对待公主。”
“好!”刘鹤轩看着依风,突然一口饮下了杯中的酒:“既然你说话如此的痛快,我就告诉你。”
刘鹤轩的声音越发的遥远,却听得依风的心猛的沉了下来,想不到公主的过往竟然是如此的不堪,这岂是一个柔弱的女子所能承受的!若是早些让自己知道那个欧阳臻如此的浑蛋,那一日就该一掌毙了他,永诀后患!
“驸马,请驸马掀起公主的盖头。”丫鬟的催促声,再一次把依风神智拉了回来,依风点点头,终于伸手拉住了那绣着龙凤和谐的大红盖头,一用力,刘飘絮那一张绝色的脸,就出现了依风的面前。
“絮儿,今天可是累坏了?”依风低下头,看着刘飘絮,眼中满是柔情:“从今以后,絮儿,你就由我来照顾。”声音中带上了宠溺,这个女子,以前太苦!
“我……”刘飘絮抬头,看着依风,眼中满是不敢相信:“风哥哥,我,我今日真的嫁给你了?”说着,抬起头来,看着满眼的红色,神情一怔,竟然呆呆的出神了。
“是的,絮儿,今日起,你便是我唯一的妻。”依风说着,挨着刘飘絮在床沿边上坐了。
“你是我今生唯一的妻。”刘飘絮喃喃的重复了一遍,看着这满眼的红色,听着这句熟悉的话,刘飘絮的心猛的一抽,为什么会这么的疼?彷佛以前也曾有一个人,对着别人说过这样的一句话,是谁,到底是谁?!刘飘絮的秀眉深深的锁了起来。
“絮儿,你怎么了?”依风见刘飘絮突然之间只是闷闷的坐着,不吭声了,心知她想起了从前,但是却又不知她到底想起了多少,只是装作一脸不知的模样,带着调笑,再一次开口:“是不是嫌我说的不够深情?”
“因为你说错了,我才是她今生应该相携共白首之人!”突兀的声音,从门外传来,依风和刘飘絮同时抬头,却见欧阳臻一身白衣,站在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