冀州。
巨鹿郡。
太平道总坛。
“启禀教主,大事不好:‘神上使’大师兄已被苍家逮捕、闹市车裂……苍家现正下诏通缉拘捕教主……”从洛阳冒死逃出的细作报道。
教主、“大贤良师”张角闻听,顿觉眼前一黑,一大口鲜血喷出,向前倒去。
今年以来,他的身体已然不好,眼前这突如其来的攸关巨变,更大大刺激了他。
身旁的弟弟张宝、张梁见状急忙救起。
“聚集在邺城的人马如何了?可有动静?”二弟张宝忙问细作。
“有。似是往东……撤。”
张角手拄着九节法杖,双眼直瞪瞪地看着前方,无一句言语。
“大哥,原先的计划、步骤已被打乱,成为不可能。现下苍家又明令拘捕你。大哥,不,教主,不能再等了,我们立即就在冀州动手吧!”张宝向张角恳切建议道。
“是啊,大哥,准备了十几年……下令通知各地的兄弟们一起起事,放手大干它一场吧!”三弟张梁也劝道,血脉喷张。
“事已至此,不得不发。”张角开口,一字一顿地说道。决定立即举事。
原定光和七年三月五日(甲子年甲子日)的起义,被迫比原定提前一月行动。
时为光和七年二月。
张角派出使者,不分昼夜,飞驰向分布在全国各地的各个大方、小方,通知教众立即动手起事。
下令:以黄巾裹额为标帜;打出“苍天已死,黄天当立,岁在甲子,天下大吉”的大旗;攻打官府、占领所在州郡。
张角自己则仍按原计划,将总坛部众向常山国(今河北石家庄、邢台在内的部分地区)真定(今河北正定)集解——原来,张角计划在邺城起事、真定发动,取“大业真定”之吉意。
(以上人物之前的情节见《前传》)
“大业真定!”
“黄天太平!”
真定地处一片大平原(今冀中平原)。
原野之上。
数十万计的太平道教徒聚集在一处沙丘之下。人人头裹黄巾,黄压压一片,随着无数黄旗涌动,犹如一股黄色的洪流铺满大地。
这时候,无人注意到,远远处,一山坡之上,矗立着一人一骑。
一位十六岁的少年,浓眉大眼,相貌堂堂,俊朗的脸庞棱角分明又不失柔和,前额披下两缕秀发,显得不羁而洒脱,身长八尺余(1。85米以上),体格健硕,威风凛凛——正是一名此地的武者。
少年武者独自一人,骑在一匹白色的骏马之上,蓝衫白衣,身上没有披挂。
他静默地望着视线前方喧嚣嘈杂,不断聚集、加入的人群,仿佛超然置身事外。
注视良久,他突然吟唱道:
“天下大乱兮,人若蚁聚;四海皇皇兮,男儿觅业;我合有志兮,功在何处。”
此地为战国时代赵国的故地,赵地的武人常爱吟诵,少年武者也不例外。少年敏锐地嗅到了乱世正不可逆转地袭来,故而发感,哪里才能去贯彻身为武人的宿命呢。
少年名赵云,真定赵家庄良家子弟。父母早亡,留下长兄赵雷一面如父亲般抚养,一面专一治家产业,因此赵云有暇,自小便习武,武艺高强,特精于骑射。
稍大更投到名师童渊门下,与同州张郃一起,精习枪法。由于功底极好,加之天分及悟性过人,赵云得师父真传,并亲赐一杆名枪“涯角”,使得出神入化。赵云用此枪又自创“七探蛇盘枪”等招法,虽年轻,枪法已入炉火纯青之境,也因此颇招身为大弟子的张郃的嫉妒与不服。
赵云先学成返乡。
这日同村发小夏侯兰忽闪着大眼睛,前来告知附近有大量人马聚集,似是将有大事发生,问清地点,赵云便骑上马过来一观视。
张角正站在沙丘上做动员,雄洪滔滔地讲着。张宝、张梁各站在两侧。
下面不断有源源不断的教众赶来聚合——黄色的洪流已经汇成了一片由黄旗和黄巾构成的黄色海洋。
这片黄色海洋正被点燃,即将燃烧!
听着大贤良师的话语,天色渐晚,人们高举着火把,肩并着肩,紧紧地聚在一起,神情激动,无比狂热,连火苗燎到自己的脸上都浑然不觉灼热,在场之人无不涕泪横流,仿佛那个黄天的天国王朝就在眼前。
……
最后,张角身披黄色教主袍,头裹黄巾,高举九节杖,振臂高呼道:
“苍天已死!”
人群跟着和道:“苍天已死!”
张宝接着喊道:“黄天当立!”
人群接着跟着和道:“黄天当立!”
张梁再喊道:“岁在甲子!”
人群再跟着和道:“岁在甲子!”
最后,张角、张宝、张梁三兄弟一起喊道:“天下大吉!”
人群用最大的声音一起和道:“天下大吉!”
声音不断原野上回荡。
张角命人竖起早已准备好的三面大旗,上面分别绣着“天公将军”、“地公将军”、“人公将军”的名号。
张角自称“天公将军”,张宝自称“地公将军”,张梁自称“人公将军”。
这时从旁推搡上前三个当地的官吏,俱被捆缚着,免去官衣官帽。
人群中一些当地教徒认出,这几人都是平日为害地方、贪渎残暴、恶贯满盈的贪官污吏。
张角、张宝、张梁三兄弟,一人各把住其中一个,喝令其在“三将军”的大旗前跪下。
到了这当,这些平日作威作福的婪蠹此时早已面如死灰,如泥胎木塑,任人摆布。
三兄弟抽出刀剑,一人一个,手起刀落。
鲜血高高喷溅在三面大旗上。
杀官吏祭旗。
示意绝无回头之路。
下面的人群沸腾了。
纷纷举起刀枪剑戟、锄棒叉耙,猛烈挥动。
如林如山。
人们被压抑得太重太久了。
张角在冀州扯起大旗,正式对朝廷宣战。
于此同时,分布在全国的三十六方部众也一起起事。
数十万人如忽起的狂飙、开闸的潮水一般席卷而来,所及之处,焚烧官府,攻打州郡……
写有白色“甲子”大字的衙门大门上(见《前传》),溅慢了鲜血,在火光的下映照地分外地醒目、鲜明……一群群平日官吏们眼中的下民、一盘散沙的群氓,瞬时变成了有组织的、令人生畏的黄头魔鬼,各个红着眼睛,正啸叫着,高举火把与刀剑,鱼贯而入……
势头甚猛,各地的官长、属吏纷纷弃城而逃。
旬月之间,天下相应。全国七州二十八郡都发生战事。
京师震动!
全国震动!
因起事者全都披散头发,以黄巾裹额为标帜,朝廷官府称之为“黄巾贼”,又因所裹头巾上两个裹扎的直立巾角伸出,酷似飞蛾的触角,且参加人数甚多,如群蛾而聚,蔑称为“蛾贼”。
去京师洛阳西北四百里处。
河东郡(今在山西境内,黄河以东地区)治所安邑(今山西夏县)。
太守府邸。
外面看起来异常平静。
府内竟然秘密修建有一座巨大的封闭习箭场。
“嗖。”一支箭正中靶心。
这是一支巨型的箭,是一般箭支的两倍粗,两倍长。
箭支准确而深深地扎入靶心,箭杆几乎完全没入,可见射出的力度极大。
露出的箭支末梢,似乎刻着一个字。
不消说,那一定是箭的主人的姓氏。
接着,一对同样的箭齐刷刷射出,分别剁在箭靶的上、下。
几乎同时,又一对同样的箭射出,分别剁在箭靶的左、右。
靶的中心和四方都插上了箭。
箭的主人,是一个巨汉,身高八尺,体壮腰圆,肩宽臂粗。他放下双臂挟持的两支巨大的弓,眯起双眼,凝视着远处的箭靶,若有所思。
他的身后远远处,一左一右,姿势端正地跪坐着两名随身侍候的武将,一人身佩三刀,一人腰别短矛。
突然,一个小校来到箭场,对左边跪坐的武将耳语一番,连忙退下。
武将立即起身,来到射箭之人背后,恭恭敬敬、俯首轻声报道:“主公,文优回来了。”
“唔。”射箭之人应了一声,并未移动身体,双臂抱在胸前,依旧注视着面前方的箭靶。
不一会,只见一人满身风尘,匆匆赶来,来到射箭之人背后,先作了一揖,正要开口,射箭之人举起左手,示意不用。
他猛地转过身来,浓眉飞扬,睁大双眼,放光道:“不用说了,李儒。李傕、郭汜,时机已到,该上场了!”
此人正是并州刺史、河东太守董卓,字仲颖,时年四十五岁。
(董卓的早期情节,李儒、李傕、郭汜的情节详见《前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