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雪漫天飞舞。
洁白晶莹的雪花,一片一片如同天堂里的精灵在空中起舞,轻盈地跳跃上路人的睫毛、肩膀,粉妆玉砌的世界中,一棵棵法国梧桐此刻都披上了白色的银装。
柏油马路上,一辆银色的跑车飞速疾驰,如箭一般穿越在雪花中……
江韶寒脸色沉重,双手紧紧地握着方向盘,丝毫不敢松懈,油门一次又一次的加大,脑海里不时出现柯雨晴苍白的面孔,每想起一次,他眼底的痛楚又会浓烈一分:“雨晴,我欠你的已经没有办法偿还了,但是你一定不可以有事!这是我最后的要求……”
他的车在一处偏僻的郊区停下。
这里原本是一个仓库,旁边是一家废弃的工厂,正在拆迁中,大楼破旧也不是很高,但依然跟半空的白云连成一线。
顾不得多想,他飞快地冲进大楼往楼上跑去,大楼的电梯已经坏了,他一层一层往上大步奔跑,一口气爬了好多层才到达顶楼。
周围很空旷,诺大的楼层只有一个铁门,上面铁锈斑驳,门虚掩着,看不清楚里边的状况,周围有几个大大的窗口,窗棱已经拆了,像一只只巨大的嘴巴空洞地张开周围几处的墙壁也已经拆了一半,显得更加破落危险。
窗外的飞雪不断地飘进来,在窗户边缘堆积了厚厚的一层。
他屏住呼吸,轻轻一推,门就打开了。
“雨晴——”
他一眼就看到角落的床上躺着的女孩,空荡荡的房间里,只有一个挂着药水的支架,药水一滴一滴流进女孩子苍白的手腕。偌大的落地窗透明如空,温暖的阳光柔柔地洒进房间,将女孩苍白的面孔衬得更加透明。
江韶寒缓缓地走过去单膝跪在床边,看着面前苍白的面孔神色恍惚,眉宇间透着浓浓的哀伤,他伸出手颤抖地轻抚着她淡淡的眉,心疼地凝注着她:“还好,你没事,还好……你又回到了我的身边。”
她的气息,如此接近,如此美好……
他情不自禁地渐渐俯下身去——
一点一点靠近她略显苍白的唇,一滴晶莹的泪珠从空中滑落,渗进女孩子的唇角……
他没有发现,就在那一瞬间,她幽黑卷密的像扇子一样的睫毛轻轻颤动了一下,晶莹的水渍沿着睫毛沁出,在睫毛一圈像钻石一样隐隐闪亮。
铁门外边,一张精心装扮过的脸悄悄出现,看着屋里的人影,眼睛里闪过恶毒的光芒。
江韶寒,敢让她在所有媒体面前丢进了颜面,她不会放过他,一定不会放过他的,当她看到所有的报纸电视上,全部出现她杜薇儿被江少在教堂里当场抛弃的讯息,她瞬间成了所有名媛贵族眼中的笑料,所有人都嘲讽她,鄙夷她,她从来没有受过这种屈辱。
爱了他这么久,他给她的却是这种回报。
在所有人嘲笑的眼光中,她恨不得去死,所有的爱全部都变成了恨,她恨他,用她以往所有的爱去恨他。她要让他尝尝被最爱的人抛弃痛恨的滋味……
她的唇角渐渐露出笑容,因为她看到柯雨晴已经从昏迷中苏醒。
就在柯雨晴的脖子上,那条暗绿的星星项链在幽暗里闪烁着黯淡的光芒。
江韶寒,你怎么都想不到,等了这么久,就是等柯雨晴醒来的这一刻才劫走她,你更想不到的是,她现在已经知道这条项链的秘密了吧……
她会怎么对你呢?知道北亚珍找人撞死她妈妈未遂,却害她爸爸车祸去世;知道北亚珍放火烧死他妈妈……唔……还有那个小鬼头,也是因为你见死不救才夭折的吧……
这么深的罪孽,你要怎么偿还,你要怎么面对?
“江韶寒——!这是你伤害我的代价!!!”
她死死地咬着红唇,眼底泪光闪动,但很快被狠厉不甘的光芒压了下去。
柯雨晴的眼皮轻轻颤抖。
江韶寒紧张地屏住呼吸,觉得她的眼睛像藏在贝壳里的珍珠,贝壳缓缓启开的瞬间,光芒仿佛瞬间将他的世界照的五彩缤纷。
“你、你醒了?”他吓了一跳,像个做错了事的小孩子赶紧与她隔开距离。
她的视线落在他身上,一动不动。
往日明亮的眼睛现在看起来黯淡幽深,他怎么都看不清楚她眼底的情绪。
怔了片刻,他才真正反应过来,开心的像个小孩子一样雀跃起来:“你真的醒了,你醒了!!雨晴,你终于醒了,你知道你吓死我了吗,你怎么可以这样吓我?对不起,是我不对,对不起……只要你没有事,不管怎么样都可以,雨晴,雨晴……”
江韶寒狭长的眼底渗出泪珠,挂在睫毛上摇摇欲坠,被窗帘缝隙透进来的光芒一照,顿时折射出钻石一样的光彩。
她的眼睛深幽死寂没有任何波澜,静静地看了他一眼,却仿佛是个空物一般,她随即转移目光看向窗外的几株绿色不知名的树木,在风雪中轻轻摇晃,
她这个似乎是不禁意的动作,却让江韶寒的心微微一揪!
她不肯原谅他吗?
对啊,她应该怪他,应该恨他,因为他错的那么离谱,甚至是害死小怡的凶手!但不管她的态度如何,都还是无法抹去他眼底的欣喜,只要她没有事,无论什么样的惩罚都没关系了。
“刚醒来一定很饿对不对?我去给你弄吃的来!”江韶寒性感的唇角勾起完美的弧度,眼里盛满了笑意与宠爱,说着,正准备起身仿佛又想起了什么,眼底难掩信息和忙乱:“不对不对,你现在刚醒来应该很渴,我去倒水给你喝!”
等他站起来,看到空荡荡的四周和破落的墙壁笑容一僵,这才想起来现在的处境,杜薇儿告诉他这个地址,人却没有出现,她到底有什么阴谋?
不行,现在必须先离开这里才可以……
他转过身,看到她却依然保持刚刚那个姿势——
呆呆地凝望着窗外的雪花。
江韶寒怔了怔,放轻了声音,生怕吓到她:“雨晴,这里可能会有危险,我们必须先离开这里,你不要怕,我会保护你,没有人可以再伤害你。”
她没有看他,似乎不仅看不到他的人,也听不到他的声音。
“雨晴?”
他轻轻地唤了她一声。
她依然不动。
他心中不由叹惜,小心谨慎地伸出双臂轻轻扣住她的双肩——
“啊……”
她惊呼了一声,仿佛是世界上最肮脏的东西碰到了她,她本能地产生抵触——一把推开了他!
江韶寒完全没有防备,她这样猛地一推,他的身体蓦地后往一仰,踉跄了一下险险地才稳住身子!
“雨晴……”他惊愕地看着她。
柯雨晴的眼睛里终于渐渐有了神采,可是在看清楚面前的人的那一刻,她的表情由惊恐慢慢变得愤怒,清澈的双眼里充满了仇恨。
“江韶寒,是你……原来是你妈害死了我妈妈,魔鬼,你们都是魔鬼……害死了我妈妈,害死了我爸爸,害的我变成了孤儿,你还害死了小怡,江韶寒,我恨你……”她一下子扑了过来,整个人扑到他身上捶打他,手腕上的针被扯掉,透明晶莹带着浅浅的红的血液和药水混合着从她的指尖流出来,很快将他的衬衫染红。
江韶寒一怔,眼里渐渐充满恐慌。
“你……你都知道了?”
“是的,我知道了,知道那条项链是妈妈的,妈妈被烧死了,火那么大,可是我救不了她,都是你们,魔鬼……我恨你,我恨你!!!”
她大声地哭着,脸上被眼泪弄得脏成一片。
他怔怔地站在那里任柯雨晴的拳头雨点般落在他身上,感觉自己已经陷入了一个无限深邃的黑洞中,拼命地想抓住一丝亮光,却看到那丝光亮离他越来越远。
“真的……那么恨我吗?”
“呵呵,我竟然会爱上你,爱上杀害我妈妈的凶手的儿子,这个世界怎么会这么可笑?!你告诉我,为什么?这到底是为什么?为什么让我遇到你,又为什么会爱上你?上天怎么可以这么残忍?你告诉我,告诉我!”
她的动作慢了下来,眼底悲痛欲绝的气息紧紧地掐住两人的喉咙。
江韶寒觉得自己的血液都在这种悲恸的气息里慢慢凝固成冰,整个世界都在她疯狂的呼喊里支离破碎,变成一片没有生命气息的废墟。
她慢慢地倒退,脸色苍白如纸,嘴唇干裂的没有丝毫血色:“本来我以为那场大火是意外,可是现在有人告诉我,妈妈是被烧死的,甚至连爸爸也是被人害死的,而害死他们的凶手,就是你妈妈……”
“雨晴……”他颤抖的说不出一句话,似乎被她决绝的眼神推到了悬崖边缘,眼泪想要流下来,可是眼眶却干涩发痛,喉咙紧紧的,只能绷紧了全身的神经颤抖着。
“我恨你,恨不得你去死!江韶寒,我恨你……”她一步步后退,退到离他很远的距离。
“不……”
一直以来,他最怕的不就是面对她此刻的这种眼神吗?
身体力的血液一点一点冰冷下去,面对她恨之入骨的眼神,他甚至不敢抬头,只觉得生命从体内被慢慢抽走,只剩下空洞的灵魂,叫嚣着无处藏身。
“你骗得我好苦,你早就知道是我了对吗?可是还是把我当做傻瓜一样,让我爱上你,然后再狠狠地把我推开……这条项链是我妈妈的那条,你早就知道对不对?”她摸着脖子上翡绿的星星项链,整个人都是苍白的,眼泪不停地滑落,然后轻轻的笑:“可我还是那么笨,竟然用所有的力量去爱你,去相信你!”
“不……不是这样的,不是的……”他使劲地摇头,英俊的脸变得灰白,眼眶通红,终于有眼泪从眼角滑落,便随着从空中坠落的轻盈,一种绝望的无助从他身体里散发出来,连空气都变得窒息。
可是此刻,柯雨晴的眼里一片决绝,翻涌的恨意几乎将理智淹没,她看不到他,也听不到他说话,只是抓着那条翡翠绿的星星项链凄厉地凝视着他。
碰——
铁门发出一声巨响!
他反射性地往门口看去,破旧的铁门口就多了五个穿着黑色西服的大汉,双手抱胸站在门口,不动也不说话,从他们身后,杜薇儿走了进来,笑容妖娆。
“江韶寒,被最爱的人痛恨是什么滋味啊?心里是不是很痛呢?”
“杜薇儿!”
他整个人冲了过去,却被最前面的一个大汉狠狠一拳打倒,将他按在地上,唇角溢出鲜红的血丝。
“怎么?恨我吗?不过绝对不会超过她对你的恨吧。”杜薇儿在他面前蹲下,指尖划过他英挺的眉,轻轻笑着:“江韶寒,这是你羞辱我应付的代价!”
她站起来,向那几个大汉命令道:“把那个丫头给我扔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