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垮家的黄狗向构火摇着尾巴,构火情不自禁地向它鞠躬。黄狗跟在老垮后面,老垮身背猎枪,那个油渍斑斑的武装带挂在他的胸前。人们知道老垮带足了弹药,但是没有人跟着他上山打猎。村里男人大部分人都没有猎枪了,他们都响应上面的号召,把猎枪交了出去。老垮也交了猎枪,但他有两杆,村民们谁也懒得去报告,他的另一支枪就成了漏网之鱼,人们对老垮发出不易觉察的讥笑声。天虽然冷,可是没有雪,按照经验,不下雪的日子是打不到野兽的。构火以前也有一杆猎枪和一根武装带,现在找不到了,也许它被呼么上交了。他记得他坐牢前的那个冬天还上山打过猎,得到过一只野兔和一只野猫。黄狗随着老垮消失后,构火不再回忆他的猎枪,他的心飞到了山里。
构火坐在黄狗归来的路口等候黄狗,他一直等到下午两点。天上时雨时阴,村民们谁也没有耐心等待老垮的归来。老垮快出现在构火眼里时,嘹亮的口哨声先到构火这里来报到了。构火说,老垮口哨吹得这么漂亮,他老婆为什么不嫌弃他?构火见到黄狗时眼睛一亮。但同时他看到了一杆瞄准他脑袋的猎枪。猎枪的主人是老垮,幽深的枪管隐藏着一股怒火。老垮说,你坐在这里就是为了等我回来,然后取笑我?构火说,你没有打到猎物,所以你很敏感,你的心里很黑暗。老垮收回猎枪,往里面装火药。很快老垮重新对准了构火,他一扣扳机,枪响了。构火没有倒下,因为里面没有子弹。黄狗眼望老垮高声吠叫,枪声狗吠声很快就惊动了龟缩在家里的村民,他们丢弃火炉冲出屋子。
老垮的猎枪与构火相距不到两米,人们看到他的猎枪正对着构火的脑袋。老垮说,你说,你说呀!构火一言不发。人们说,构火,老垮让你说什么?他的枪已经响过一次了,你为什么还不说?构火说,老垮不如他家的黄狗。这些日子来,黄狗几乎夜夜与我做伴,老垮真的不如他的狗。从早上到现在我一直在等他那只可爱的狗,可他硬说我在取笑他打不着猎物。围观者便用眼睛搜寻老垮的战利品,老垮两手空空,他们哄堂大笑。老垮涨红了脸,收回他那杆凶恶的猎枪钻出人群。
此夜构火没有往醉里喝酒,他想,好几次因为喝得太多,错过了黄狗的叩门声。户外是风是雨,构火分不太清楚,但他敢肯定这不是黄狗的叩门声。黄狗迟迟没有来,构火相信黄狗一定会来。谁都知道,构火错了。黄狗一夜没来。构火非常失意和痛苦,天放亮时,他双手拍打着自己的脑袋,努力地想把眼泪拍出来。
构火来到老垮门前,他看到黄狗的窝倒扣在地。构火轻轻地叫唤几声,黄狗没有响应。构火的叫声就越来越大了,声音听上去有些凄惨。老垮的大门此时大开,和昨天一样老垮用猎枪对准构火的脑袋。构火说,我不是坏人,请你不要用枪对准我!老垮说,你刚从牢里出来,你就是坏人。老垮扣动扳机,猎枪发出一声空响。老垮说,你很想念我的黄狗,这很好,我带你去见它。老垮身背猎枪领路。在老垮屋后的垃圾场,构火见到了一堆湿润的狗毛。老垮说,我的锅里还剩点,我请你吃狗肉。
一阵恶心窜到构火的喉咙,他哇地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