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么居住的楼房大门总是关闭着,呼么时刻提防吹口哨男人的闯入。构火还不知道呼么恨吹口哨的人,他时常洋洋得意地站在呼么的窗户下或门外吹口哨。有一天呼么实在忍不住了,说,现在你的口哨只配去勾引年迈的母狗了,想以口哨来让我重新喜欢你,办不到。构火明白过来算不算太晚,谁也说不清楚。但是构火紧闭嘴巴徘徊于她门前或窗户下时,遭到了她的驱逐。构火在一次次自鸣得意的口哨声中,把脚步声传给了呼么,现在呼么只要竖起耳朵就能分辨出构火的脚步来,这样构火在此地就再也站不住脚了。
致使构火来到呼么门前的是他看到了长定。他儿子长定个头在一米七五到一米八零之间,构火与长定对望着走近长定。构火说,你是长定?长定点点头,说我也知道你是谁了。构火说你什么时候回来的?长定说,回来才两天。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构火说,有好些天了。长定从口袋里掏出香烟,但他只给了自己一支,那包名贵的香烟就被他放回了原处。构火说,我是你父亲,你应该给我敬烟。长定说,你坐了十几年的牢,烟早就戒掉了。我曾听人说想戒烟就去坐牢,你好不容易戒掉了,为什么还要吸?构火说,你明明不孝,却在寻找孝顺的理由。长定笑笑,说我为什么要孝顺你?他掏出手机给人打电话。长定的通话时间很长,他说的全是废话,现在拿手机来说废话的人越来越多了。手机便宜了话费降低了手头钱多了,所以他们的废话就多了。构火蹲下来耐心地等着,双脚一点点地麻木。构火说,别打了。长定恶狠狠地反对构火打岔。构火说,我虽然差点杀死人,但我从来没有对你爷爷这样凶恶。长定走进家门,转移了打电话的场地。构火想尾随而进,却被突然关上的大门堵住了。
年三十上午,构火守在呼么从菜园归来的路上逮住了她。构火说,我想与你们吃团圆饭,我们是夫妻,长定是我儿子,我的要求并不过分。呼么说,你不是我的老公不是长定的父亲,那两张结婚证我早就烧掉了,呼么终究没有答应构火的要求。
从大年初二开始,村里的男人们就开始三个一群五个一伙地聚集在一起了。他们按照传统的做法有人出腊肉有人出鸡有人出鸭,集中在一个公共的地方或是某人家里吃喝,这叫“凑肆”。构火也在这天早上行动起来,但是他不知道走进哪一家去邀谁结伙伴。人们看到构火左手一块肉,右手一只鸡反反复复地在村里主道上走着,等待别人收编。但是一个个手提腊肉或鸡鸭的男人从他身边走过去了,他们谁也不对构火说一句“跟我走吧”等之类温暖的话。接近午饭时间,构火走进了向阳明他们的聚集点。这里曾是村里的仓库,现在成了空房一座,不是节日的日子里村里人以及狗都对它进行忽略和遗忘。它的墙壁几乎全部脱落,香味钻入构火的鼻子。构火走到里面,里面光线不太好,但是他们一眼就认出构火了。
构火把腊肉和鸡搁在他们的肉边,说,我也要加入。他们几乎不说话,尴尬的表情使他们浑身难受。构火说,不管你们同不同意,我都要加入。构火坐了下来。他们在勉强地接了构火递上的香烟后基本上接纳了构火。但是这里的气氛并不热烈,这里本来是一锅滚烫的粥,构火却像一大块冰使里面的温度降下了。构火努力在向他们靠近,他们却很防备地拒绝。构火说,你们看不起我?他们说,没有,我们谁也没有看不起你,你已经改造好了,是一个与我们一样甚至思想境界比我们还高的自由人。只是你离开我们太久了,你很陌生。就像你去到一个地方,对那里的陌生人总是不加关注和不由自主地拒绝。他们的聚会死气沉沉,站在门口你除了听到身后的风声,就只能听到他们的吃肉喝酒声了。构火最后给自己倒上满满一大杯酒,默默干掉。
构火站起来,他感到自己的肉体不复存在,酒劲和风力快速地推动他前进,尽管如此他还是听到了从旧仓库里传来的划拳猜令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