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姬阳从那种玄妙的境界醒来已经是第二日晌午了,耀眼的阳光穿过窗棂,洒满房间,带来一种难言的温暖。这一刻,姬阳觉得自己像是个青春有活力的少年了。
揉了揉有些麻木的双腿,姬阳慢慢地步出了房间。此时,白皖皖正伏在桌上,不知写着什么。一阵敲门声过后,传来姬阳的声音:“皖皖,我可以进来吗?”
白皖皖忙将写了一半的纸揣入怀中,对着铜镜,仔细整理了一下衣衫,这才施施然打开门。“阳哥哥,你没事了么?”看着面前的姬阳,白皖皖面露关切地问道。
“恩,皖皖,你收拾一下行李,我们去吃点东西,然后动身。”姬阳想了想又道:”花间教前任教主是我的一位亲人,所以我昨天才会有些失控,真是抱歉。“说着歉意地笑了笑。
“没关系的。那个,阳哥哥,今日是三月初三,听说苍罗城中有上巳节……”少女顿了顿,接着说道,“我们可以晚一点出发吗?皖皖,皖皖想去看一看。”
“上巳节吗?”姬阳愣了愣,一睡二十年,似乎已经忘了很多事情呢,“好啊,那我们吃完东西就去看看,酉时(日落时分)再出发。”
“耶,阳哥哥你真好。”姬阳转身向外走去,嘴角却扬起了一个弧度,以后每到一处都应该了解一下风土人情吧,二十年时间转瞬而逝,也不知道世间变成什么样子了。这时的姬阳还不知道,这一时的想法,会在将来给予他意想不到的帮助。
上巳节是南迷的传统节日,每年三月初三举行。苍罗城的百姓们都十分重视上巳节,每年三月三都会来到桓河两岸,年轻女子们由城中最德高望重的女子行祓(fu,第二声)禊(xi,第四声)的祭礼,用以除灾求福。
而男子们就在水边集会,有学识者饮酒赋诗,一展才华。腹中无墨水者也可以呼朋引伴,在这桓河之滨欣赏春日美景,或是大快朵颐,痛饮一番,或是看那些文人骚客斗一斗文采急智,在扎耳挠腮,面红耳赤时,献上或善意或讽刺的大笑声。
姬阳和白皖皖都入乡随俗地换上了南迷的传统服饰。两人身上衣衫式样几乎相同,都是交领右衽,长裾坠地,凌波广袖,不过姬阳的是一袭青色,白皖皖是鹅黄色罢了。
随着人流一直来到桓河岸边,女子的祓禊仪式已经开始了。少女们沿着河岸排起了长队。
“阳哥哥,我去参加祓禊仪式了。”说着,白皖皖笑着往女子队伍跑去。
姬阳望着她欢快的身影,无奈地笑了笑。“听说墨染公子来了我们苍罗城呢。”“哎呀,你才知道啊,就在前面诗会呢,我们快过去。”两名男子说着,匆匆从姬阳身边经过。
“墨染公子,这是何人?”少年有些好奇,又不禁感叹,自己当真是与世隔绝太久了。
桓河岸边有一处巨大的石亭,诗会就在其中举办,不过此时被人群里三圈外三圈地包围了起来,姬阳只好站在最外边。
旁边有人轻声交谈着:“这冉公怎么就向墨染公子挑战了呢,你说谁会赢啊?”“那还用说,当然是染墨公子啦,你没看到已经有人开始下注,赌谁更厉害了吗?””那还愣着干什么,我们也快去下注吧……”
姬阳心中对这墨染公子充满了好奇,不由小声询问身边的人。那人神色复杂地看了他一眼,眼中似有惊讶,似有鄙夷,还是轻声道:”墨染公子姓魏,名茗风,是南迷第一富商魏安谷唯一的儿子。自小聪颖,三岁成诗,出口成章,饱读诗书,是南迷第一神童,被圣上赐’墨染公子’的尊称。听说啊,将来是要尚公主的……“
突然听见亭中一道苍老的声音穿来:“老夫苍罗城冉公,想与墨染公子切磋一番,不知公子意下如何?”少年平静的声音响起:”冉公客气了,请出题吧。”只听声音就有一种风华内敛,气势天成的感觉,姬阳心中不由生出惺惺相惜之情。
“那老夫,就出一上联,还请公子对上一对。”那冉公默了一默,开口道:”有亭翼然,占绿水十分之一。”众人都安静下来,等着墨染公子的下联。
“何时闲了,与明月对饮而三。”只一会,少年的声音徐徐响起,宛若春风,并不咄咄逼人。
“好对,”老人赞叹之声响起,可见也是德高望重的有识之士,“如何邀月问天,想是平生知己少。”
似隐隐有少年的笑声传出:“不若以诗下酒,懒开醉眼看人忙。”
“想不到墨染公子年纪尚轻,竟有如此觉悟,老夫惭愧,只是老夫尚有一上联,数十年来未得下联,还望公子,圆了老夫的心愿。”说着,老者悠悠地吟道:“下笔千言,正桂子香时,槐花黄后。”
少年沉吟了许久,忽然朗朗一笑,道:“出门一笑,看镜湖月满,邗江潮来。”
那老者似是怔了怔,良久突然开口:“妙极,妙极。公子果真才学过人,文思敏捷。老夫甘拜下风。”说着,此人仰天大笑,步出石亭,翩然而去。
许多年后,才有人传言在镜湖边见过冉公,他就在镜湖之畔过起了隐居生活。当真是应了那一句“出门一笑,看镜湖月满,邗江潮来”。
众人皆被老者的风姿折服,久久没有言语。那墨染公子打破了平静:”茗风有一谜语,想请诸位猜上一猜。不知诸位意下如何?“
这边,众人都开始激动起来,纷纷猜测墨染公子会出什么样的谜语。而石亭外不远处的祓禊也正有条不紊地进行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