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春直笑得涕泪横流,不知何时笑声已止,在这黑暗中没有声音真是静默得可怕啊!
“娘娘不是披甲征战去了么?怎会被关于此?难道……是战败了?”
孟子依然儒雅动听的声音轻轻回响,他的声音总有着让人安详平静的力量。离春敛下心中思绪,舒了口气,苦笑回道:“正好相反,我们大胜而归。”
“那怎么……”
“孟大哥,不是都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么?我在战场上几番生死终于胜利归来,我以为经历过这些自己已经经变得足够坚强,足够强大,能保护自己和自己所爱的人,可是为什么?我真的不明白,自己怎么会被关于此,等着三日后被处斩于众前。我到底做错了什么?做错了什么啊!啊啊啊……”一番话从开始的故作平静到后面的崩溃呐喊,离春终于不再自欺,在这个虽然只有几面之缘却是真心关心她的人面前彻底发泄了出来。
没人呵护你,尚可要为自己争气一般坚强。一旦有人,那伤口就更疼,心底所有的不甘与委屈一涌而出。
她虽没明说,孟轲也明白了这其中的阴谋陷害曲曲折折,堂堂齐国女战神却死于不见血光的后宫斗争,这叫人如何不唏嘘,轻叹一口气,他柔声安抚那受伤的灵魂,“眼因流多泪水而愈益清明,心因饱经伤痛而愈益坚强。哭吧!哭出来就好了……人,只要不死,一切都会过去的。”
离春在他的温柔鼓励下更是哭得撕声力竭。在敌人面前,她不能流露脆弱让人看轻。在爱她的人面前,她又担心对方因自己的崩溃更加伤心难过。唯有这个人,唯有在这个人面前,她才不必故作从容假装镇定。
孟轲靠着墙盘腿而坐,听着离春的痛哭,心有凄然,轻轻地念诵着:“富贵不能淫,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此之谓大丈夫……大人者,不失其赤子之心者也……君子以仁存心,以礼存心。仁者爱人,有礼者敬人。爱人者人恒爱之,敬人者人恒敬之……故天将降大任于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所以动心忍性,曾益其所不能……”
离春靠着墙屈腿而坐,两手环抱小腿,把头埋在大腿里,听着孟轲念诵的词句心中哀恸慢慢平复,哭累了过后如受伤的小兽般伤心呜咽。
也不知她哭了多久,孟轲念了多久,当她回过神时黑暗又恢复了它原有的平静,此时的她已不再害怕这样的静默,发泄过后心中一片舒畅。想到孟轲刚才念诵的那些千古名言,莫怪古人云: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她若不是有这番际遇,又怎能有朝一日亲耳听到他本人为自己念诵啊!心中为着这位千古名儒的温柔亲厚而添上一股暖意。
“离春刚才为着自己那点破事如此失态,让孟大哥见笑了。多谢孟大哥刚才的金玉良言,现在我心中已无恐惧迷惘。只顾着自己,都没还问孟大哥又是如何有此牢狱之灾?”
离春只听得墙那面传来一声无奈长叹,半晌后,才听到孟轲缓缓道来:“轲初到齐国时,齐宣王尚可以礼待之,后来我多次进谏,多忠言逆耳,齐宣王渐感不耐。最后那次,齐宣王当着文武百官的面问我,齐国现在的地位于七国如何?我说,齐威王在位时尚可称霸一雄,如今齐国早已大不如前,若上至君主下至卿臣仍不悔悟,只怕江山不保。齐宣王又问我,那又该如何做?我说只要三句。”
离春好奇地追问:“哪三句?”
“第一句:贤者在位,能者在职。第二句:人必自侮,然后人侮之;家必自毁,而后人毁之;国必自伐,而后人伐之。第三句:天子不仁,不保四海;诸侯不仁,不保社稷;卿大夫不仁,不保宗庙;士庶人不仁,不保四体。”
离春听罢瞠目结舌,偶像不亏是偶像,一针见血,入木三分啊!面对一国君王,敢如此直言,真是……彻底服了。不用说了,这三句话一出口,古往今来恐怕没几个帝王能忍得下去,齐宣王虽然不是表面上那么昏庸,但脾气也不算太好,何况百官之前他还要装着他那副骄横模样,是以为何这位老大哥能在这里与她做邻居了。
“哎!孟大哥,做君王的被捧惯了,你说话……可以稍微婉转点么。他能接受,你也不至于落得牢狱之灾啊。”
“鱼,我所欲也。熊掌,亦我所欲也。二者不可得兼,舍鱼而取熊掌者也。生,亦我所欲也。义亦我所欲也。二者不可得兼,舍生而取义者也。”
若是以前还在现代时离春在书上看到孟子这番遭遇及言论,只会暗暗嗤笑此人自认清流不知变通。可现在她亲眼所见亲耳所闻,心中竟是满满的感动和真心的钦佩。亦觉这样的固执显得这位圣贤如此可爱,中国的历史长河中,正是因为有了这些固执得可爱的人,才熠熠生辉光彩夺目啊。时间才是检验真理唯一的办法,他或许从没想过自己坚持的声音对后世有多大的影响,只单纯的弘扬他理想的精神世界。这些人或许在世时并不富足甚至命运坎坷,但他们的精神感动了千千万万的人进而扬名天下千古流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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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父!你看这布条上所写之事可靠么?究竟是何人想救我们出去?”地牢中的中年人手中拿着刚吃饭时师父让他从挖空的箸筷中取出的布条问那位沧桑老人。
“放心吧!昨日老夫不是取了藏在腹中的归海琰珠贿赂狱卒换一顿好饭么?一般人不识此珠之珍贵,这狱卒必拿到当铺去典当,故而此珠的主人才能收到我的求救信号。”
想到昨日亲眼看到师父从口中取出一条渔线往外拉,吓得他魂飞魄散。“那这珠子的主人又是何高人?师父相信他能把我们从这里救出去?”
想起那人,老人露出了放心的笑容,“他是这世人除了你之外老夫唯一还能相信的人了。至于他的能耐,今晚你不就能看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