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营——
李密召集了所有将领,包括庞真。庞真心想所承诺的一日之期还未到,不知这李密是为何紧急召见。
行至营帐里,只见李密脸色莫测稳坐主将位置,待人齐聚后,方启口:“我收到卧底的密报,今夜,无盐军将偷偷分批撤退,应该是想与早前已经撤退的大军汇合。你们有何看法?”
上次负责夜袭齐营的李达兴奋开言:“这真是太好了,我们何不来个埋伏绞杀?攻其不备,还不灭它个干净!”
李密淡淡瞄他一眼,并未响应,意思很明显:你当在座的都是白痴吗?这么简单我还用召集你们干嘛?我当然是希望有别的更好的建议。
庞真心里还在为这个消息震撼,一时脸色不定。这李密竟然有卧底在齐营?那齐营不是相当于长了个随时能要其性命的毒瘤么?看来这个卧底不是齐营的高级将领,否则不会不知道大军的隐藏位置,也不知道无盐军夜撤的目的地,虽然这样对齐营的危害性要小一点,不过这样一来,那个卧底也就更难找出来了。不行,我一定要想办法,不然离春他们过不了今晚。
李密的眼神定在了脸色不佳的庞真身上,问道:“正尼啊,我知你的一日之期未到,本不该打扰,可是现在是非常时期,战局接下来的形势如何全看今夜了。你可有想法?不妨大胆提出。”
庞真忙正了正脸色,起身向李密及在座各位行了礼,方恭敬回道:“将军,方才在下实在是过于震撼,所以有些失态,请见谅。没想到这齐军如此狡诈,想趁我方还顾忌于他的阵法厉害时,悄悄撤退与大军汇合,表面上看我们应该趁其不备截击他们,阻止他们与大军汇合壮大实力。可是——换个角度想,若我们让他们与大军汇合成功呢?”
李达拍案而起,指着庞真怒喝:“我早就怀疑你小子是齐国的奸细,露出马脚了吧!”
李密一个厉眼,李达冷哼一声,甩手又坐了下去,“正尼能如此提出,定有他的理由。”
庞真向李密投去一个感激的眼神,又拱手回道:“真是知我者将军是也!若我们截击无盐军,固然能消灭整个无盐军,可剩下的三千大军呢?我想李密大将军想要的全盘胜利,是对齐国的重大打击,若失去无盐军这条线,那三千大军的所在地我们又如何得知?所以,我建议将军派密探尾随跟踪无盐军的去向,只要查出他们的大军所藏之地,待他们一汇合正高兴得意之时,我们就来个一锅端!”
李密拍案而起,只不过这次不是指责庞真,而是兴奋夸赞:“好一个一锅端!正尼果然深不可测,这才是本将军想要的计谋。没错,本将不要平局更不要和局,本将要的是全盘压倒性的胜利!本将要的是举国皆知﹑名扬四海。看来,正尼也是本将的知已啊!”
庞真与李密对视一笑。
众将看形势已明了,忙对李密山呼:“将军英明﹑将军英明!”
李密似乎已看到自己身坐战马威风凛凛凯旋而归的样子,在众将的恭维声中仰头哈哈大笑。
是夜,无盐军依照离春的指示分批撤退虎跳峡与大军汇合。
离春与徐大策马跟在军队后方。大棒与大幸已成功撤退,只剩她们这一批了,明明事情行进至目前为止一切都正常,离春还是感到一种深深的不安,就似黑夜中不知某处潜伏着一双窥探一切的眼睛,只等着她何时露出破绽便伺机而上,也许是自己太过敏感,之前的遭遇让她变得越来越杯弓蛇影草木皆兵了,唯有请老天保佑一切顺利大家都能平安而归!
眼看齐军大营就在不远的那座掩藏在朦胧夜色的大山后面,离春的右眼不知何时开始猛跳,心底那股隐隐的不安越渐壮大,大到她不能忽视不理。
“呱啊——”突然右后方的空中传中一声鸟类的惨叫声,似被人猎杀,只一声过后便无声无息。
离春更坚定了心中所想并非自己妄测,“徐大,我觉得有点不对劲!”
徐大突闻离春对他这么说,有些诧异,“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吗?”
离春皱眉,压低声音道:“具体也说不上来,可就是心里发慌,总觉得有什么大事要发生!人都说有时候女人的直觉是很准的,可我宁愿这只是我的错觉。”
徐大听罢也皱起俊眉,沉思一会儿,转头对离春道:“女人的直觉准不准我不知道,可我相信你,何况行事本来就要防范于未然,小心为上。”
“嗯!”离春很高兴徐大相信了她,而不是安慰她太紧张太敏感,没错!在人命之上,所有的事情都必须谨慎再谨慎,小心再小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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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方天空下,却是另一副光景。
李达手里紧紧抓着一只身插箭矢的乌鸦举到庞真跟前,眼神冰冷如刀。
庞真满脸惊色,失声道:“哎呀!李统领,你怎么把我祭祀上天保佑赵军大捷的灵雀给射下来了?”颤抖的手指向李达手里已死透的乌鸦,痛心疾首,“这是……不祥、不祥之兆啊!”
“你少给我来这套,我可不是将军大人,我不会相信你的一派胡言。这是祭祀灵雀,那这又是什么?”说罢从那乌鸦腹下取出一块小竹简,就着月光细细读来,“天地神明之心……”,月光下竹简上细如米粒的刀刻小字实在看不分明,李达凝眉定睛。
“天地神明之心,与人事成败之真,固莫之能见也,唯圣人能见之。天者,百神之大君也,事天不备,虽百神犹无益也。唯……”庞真摇头晃脑地接着李达背起了竹简上的祭诗。
“够了!”李达不耐地打断背得一罢不能的庞真,手中死鸦狠狠摔在他面前,“哼!我不管你小子是真是假,总之,要被我逮到什么把柄,你就死定了。你最好给我老实点。”语罢转身而去。
庞真望着他捉贼不成怒气冲冲的背影,少年特有的梨涡勾出慧黠的笑容,拾起被摔在地上的死鸦细细抚摸,轻声喃喃:“所以才不能让你捉到任何把柄啊!”
他了解钟离春,离春虽然表面上看上去是个大大咧咧坚强乐观,甚至可以说是不怎么有女人味的女人,可实际上这个女人谨慎细心反应机敏决断力强,就是靠着这些内在的女人特质与外在的男人气魄才成就了如今的大齐女战神之名。尤其在经过了这么多风风雨雨的磨难之后,她应该更为敏感才是。就算她不相信自己的直觉,在他放出代表不祥的乌鸦又被李达一箭射杀惨叫声的提示下,她肯定会有所警觉,他真的期待钟离春接下来会怎么做才能力挽狂澜扭转局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