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京城。
帝王在书房里,手中拿着快马传来的消息。
“臣虎查明,韩松现隐居于白州,令牌完好确认无疑;”
“有一子,名韬,被蛮族掳去;”
“松杀大虫负子返,蛮族竞相隐匿。”
他微微笑了,把手中信笺折起来点燃在烛火里。
然后提笔写旨,字迹竟然是说不出来的凌厉。
“令骁字营统领曹骁、勇字营统领章凯挥师北进!”
他眼望向幽静的廷外,都是一片压抑的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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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松在家养伤,何氏在给十九做衣服。
再过一两月,就该入冬了。白州的冬天虽然不冷,但是过年还是能够穿新衣服就穿新衣服的好。
她缝补了一会儿,抬起头看向男人说:“你在找么子东西?找了这么久?用得着把家里翻个底朝天吗?”
韩松赤着上身,露出精壮结实的肌肉,只是前胸和后背满是伤疤,其中正胸口的虎爪形痂还没长好。
他阴沉着脸。
终于,在把家里掏了个底朝天之后,他说道:“咱们家里……进了贼了。”
何氏一下子吓得从椅子上跳了起来:“啥时候进的贼?家里丢了什么东西了?”
韩松说道:“没丢什么值钱的东西,但是大哥给我留下来的那本书不见了。”他压低声音说:“咱们估计是被盯上了……可能就是送十九去医馆的路上,家里进的贼。”
何氏马上说道:“我叫下人来问问。”
韩松摆手说:“不用,只是以后得小心点了。那书只是个纪念,这次十九平安回来估摸着也还是托大哥的在天之灵保佑,所以我猜想把他留给我的遗物找出来看看,结果被贼拿走了,刚刚我仔细翻了一下,贼别的东西都不拿,连你的那个玉佛也没动,估计是冲着秘籍来的,也就是说,我的身份在这已经不保密了。”
他自嘲笑笑:“不过我这身份不就是一个农民吗?”
何氏刚说了几句咱不要攀图那富贵,韩松便披了件衣服走了出去。
“我去找找于淳,商量些事,晚饭回来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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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州城内。
吉祥茶馆。
讲鬼话坐在内厅里,在信纸上写些什么。
他的字很小,比宋神医的还要小。所以在一张二指来宽、一指来长的纸片上面,几乎能够写下百来字。
他写完待墨迹风干,便把纸条折起来,塞到信筒里绑在信鸽的腿上。
刚刚推开窗户把鸽子放走,门口便传来了敲门声。
三快一慢三快一慢。
是联络好了的暗号。
蒋贵华沉着脸开了门。门口一人,佣人打扮,手中拿着一物事,用布包着,看轮廓是一本书。
“大人,小的在宋氏医馆的活计做完了,就昨日来了个小娃子,是从南边山上救下来的,他爹娘——”
讲鬼话瞥他手中的东西一眼,问道:“你这东西哪弄来的?”
那小厮便挤眉弄眼道:“大人,这本书是小的在那韩……”
讲鬼话眼睛立马瞪得滚圆:“韩什么?”
“韩家庄的韩松那儿翻出来的——”
讲鬼话讥讽地说道:“我看你怕是偷出来的吧?”
小厮说道:“大人明鉴,小的在宋氏医馆这几年兢兢业业不敢乱来,现在好,我又可以重操旧业了……小的跟着那韩松和她妻子,在他家里翻出了这个——”
他说着把那包书的黄油布掀开,露出了书本。他翻开封面,内页第一句话就是“赠吾五弟松”,落款是“徐阳”。
“大人你看,这韩松包藏祸心本事不小啊,居然还伪造先帝遗物,乱用先帝名讳,这在前朝可是杀头的大罪!”
“够了!”讲鬼话截断了他的话,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现在看起来目露如虎般的威严。他用眼神让那小偷闭上了嘴巴,然后说:“要是这真的是先帝遗物,你怎么说?你敢偷窃这种重宝,死罪难免!”
“更何况——”
“何、何况什么?”
“哼,这件事情我处理不了,你跟着我去韩府赔罪吧。要杀要剮,看那位大人的心情了。”
小厮一惊,没想到事情后果这么严重,眼睛一转,从怀里抽出一把匕首:“大人,我只好冒犯了——”
讲鬼话眼睛里没有什么恐惧。他轻蔑地盯着那小厮,说道:“你的家人,连去年散元宵那天晚上在醉红楼里那个小丫鬟,我都掌握得清清楚楚。你就是逃得了一时,也逃不了一世!”
小厮挣扎犹豫了一会,沮丧地把匕首扔到了地上,然后跪下把书递给了讲鬼话。
后者这时才扯动了椅背后的一根细线,不多时,有两个伙计打扮的人进来,在他眼神示意下把这小偷领了出去,茶馆门口立马出来了两个人,游荡一阵,在讲鬼话又一次给出讯号之后才又安然地继续自己刚刚在做的事情。
等到房间里只有自己一个人的时候,讲鬼话长舒一口气,瘫软在椅子上。
“呼……真做起来并不算太难啊……妈的,刚刚还真是吓到我了。”
他推开窗户让风进来,然后仔细地打量了一下仍然插在桌子上面的匕首。
用手指确认过了锋利程度之后,讲鬼话心有余悸地把匕首收为己有。
然后他打开书,开始仔仔细细地看着,一边轻声默念着上面的文字,等到全都看了一遍之后,他又倒着读了一遍。
这还不够,他迅速地拿了几张纸,取笔抄誊了一遍。
抄完他才发觉,后背已经被汗湿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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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下午,韩家庄来了客人。
两个人全都是黑衣蒙着面。
他们径直去了西头的韩家。
敲完门,说是找韩爷,下人很快去报了。
韩松裸着半身疑惑着出来,还没开口,那领头的便说:“小的请韩爷赏脸,移步内厅,有事相商。”
韩松打个哈哈说道:“我这小门小户哪里算是爷了,尊驾莫非是找错了?还有天色尚早,何故蒙着面,莫非是见不得人?”
对方回答道:“实在有难言之隐……但韩爷早已踏入岁月境界,甚至在更上一层楼,在下这种缚鸡无力的书生,想耍些小手段,也只是徒增笑柄。”
韩松眼睛一眯道:“好……请进。”
到了会客厅,这领头的人把面巾一扯,露出真脸,然后苦笑道:“韩爷,这次手下的犯了事,我只得把他带过来了,烦请韩爷高抬贵手,留小的一命……”
“原来是你啊,蒋大先生。”来人正是蒋贵华。韩松继续说道:“我怎么不知道你手下犯了事会和你的姓命有关,还有,你是怎么知道我的?”
讲鬼话无奈笑道:“是我让下面的人……看着韩爷的……但是没想到他居然自作主张入室盗窃,就是这本书……”
指着没有蒙着脸但仍然一脸猥琐的属下说道。说着他躬身把书双手递给了韩松。
韩松没有接。
他问道:“你是怎么知道我的?”
讲鬼话的身体一阵僵硬。
他嗫嚅着说道:“小的曾经蒙六爷栽培……”
他还想组织语言解释,韩松便摆手说道:“好了,我知道了。这个人你们该怎么处罚有规矩,我就不操心了。”
“我就说一句,你不要什么阿猫阿狗都收进去,不然最后坑的是你自己。”
“言尽于此,好走不送。”韩松连那小厮的面目都懒得去看。
讲鬼话鞠了一躬正要走,韩松开口道:“慢着。”
他对讲鬼话说:“你不适合干这行,比起老六,你各方各面都不如,远远不如。就好比这事,他会死扛到底,你却送上门来。自曝身份。所以,你还是想办法换个差事吧。”
说完摆手止住讲鬼话要说的话,起身让下人送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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讲鬼话走到了外面庄子里,突然又发现自己忘记把面纱围上,这时候不远处只有几个小孩子在嬉戏打闹,他便赶紧把脸给蒙上,带着属下匆匆往外走去。
那些小孩子仍然是以韩七和李安为首在玩耍,并没有于小兰的身影。
两个黑衣人走得远了,韩七突然说道:“我肚子不太舒服,去方便一下啊……不准跟过来偷看!”
一群孩子笑道:“谁会去偷看你大号啊!弄干净了赶紧回来。”
韩七顺着两人的方向跟了上去,到了小伙伴们看不到的地方,他便不再捂着肚子猫着腰了。
黑衣人走得很快,韩七必须小跑着才能够跟上大人快步走路的速度。
跟着出了庄子,黑衣人一拐就消失了。
韩七微喘着气,小心地走到他们消失的地方,突然就被一只手捂住了嘴巴——
“不准动!”那人恶狠狠地说道。
韩七很快就镇定了下来,他很安静地一言不发,静静看着出现在眼前的两个人。
另外一个人说:“你要是不喊,不叫,我就让他把手放开。你答应的话,就眨一下眼睛。”
韩七眼睛眨得飞快。
捂住他嘴巴的人缓缓把他的手拿开,韩七呼吸到了新鲜的空气。
他张口就笑着说:“讲鬼话,你又跟我们开玩笑了吗?”
面前那人缓缓揭下头巾问道:“你是怎么知道……是我的?”
韩七见到了那个熟悉的脸庞,才长舒口气说道:“呼哈真的是你啊……吓死我了,好不说了,小爷要去和小伙伴们玩了。”朝这边挥挥手,他就小跑着回去了。
讲鬼话还愣着消化他话里的意思。
“大人?”与他同行始终鬼鬼祟祟蒙着面的人试探着问道。
讲鬼话回过神来,冷不丁来了一句:“我看这孩子就挺好的。”
他边走边心里想着:“若是孟宗处理这事……恐怕见过书的人都会被杀掉灭口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