晃眼便是十二月了,这日,我坐在窗下抚琴,突然,门一响,八爷就怒气冲冲的进来了。我微觉讶异地看了他一眼,这是怎么了?好久没见他这样了,这几个月,他一直很安然啊,出什么事了吗?
“八哥,怎么了?”起身走到桌前给他斟了杯茶,他最近经常跟我说一些朝里的事,但他不跟我讲胤祥的事。我也不问,越是问,他就越是占上风——我一直觉得,除非是他想刺激我了,否则他是不会说出胤祥来的!
“十四弟被降爵了。”
“贝子?”
“嗯。”他沉声道。“这就是你说的转机吗?老四已经向我们开刀了,老十四还是他的嫡亲弟弟呢。”我看了他一眼道。“这些我管不了,我的意思……”
“你的意思?你的意思是让我们坐以待毙!”他突然愤怒的一拍桌子。我被他吓了一跳,皱眉看向他说。“他降十四爷的爵位或许也是好意……”
“好意?什么好意?”他阴鸷地盯着我道。“他的好意就是让我们兄弟一步步走向死亡!”
“不,不会的。”我慌乱地看向他道。“十四爷不会有事的,他是高寿……”
“嗯?你说什么?”他皱眉看向我,眼睛眯在了一起。我暗自心惊,怎么说出这个来了?“我是说,十四爷的面相一看就是长寿的。”他是他们兄弟中活的最久的一个了。
“哼!”他不满地哼了一声。我无奈的撇撇嘴,合着我这个肉票还有出气筒作用。转身走向一旁的琴桌,我可不想自找倒霉去。
手在琴弦上轻轻抚过,自指尖泄出一串优美的音符。我弹的是《春江花月夜》,只有和缓的曲子才能舒缓他紧张而愤怒的心绪吧?当一曲终了,我和他都没有说话。良久,他才叹道。“若是换作我,只怕也会发疯的。“
“嗯?”他这句话说的风马牛不相及,让我顿时就一头雾水了。转过头看向他无声地询问,他却淡淡地一笑,起身走到门口又停住了,“无论胜负如何,我都不会杀你!”
“哦?我该说声谢谢吗?”
他闻言回头看向我道。“不必,这是我欠你的。老九说的对,这些原本与你无关的。”我看着他道。“八哥,即使你不把我弄来,我也早就卷进来了。”他思索了一会儿又回来了,“你说的不错,很早以前你就卷进来了。这样一说,似乎我做的并没有错。”
“原本就没有对错,有的只是输赢。”抬起头看着他的眼睛,我淡淡地说道。“很早以前你们就输了,现在再做什么都是徒劳的。”
“哼,那可不一定,这次我有把握会赢。”他说的很干脆。我却微嘲地一笑道。“你所依靠的未必就牢固。”
“嗯?你知道什么?”他的眉头皱到了一起。我两手一摊,顽皮的一吐舌头,“我什么也不知道!”
他先是一怔,继而玩味的一笑,“嫣儿,八哥突然不想放你走了!”
“哦?”我被他说的呆住了,想了想就针锋相对地说。“我怕八嫂!”
“哈哈哈哈!你会怕她吗?”
“会啊,她是有名的母老虎,别人都怕,我为什么不怕?”
“呵呵,我看你谁也不怕……嗯,或许你怕的只是十三弟吧?”
“胡说,我干吗怕他?”
“你怕他有意外。”他眼神一闪,“嫣儿,他是你的软肋,你也是他和四哥的软肋!”
我傻眼了,他说的没错,我是怕,怕胤祥有什么不好,他的确是我的软肋。八阿哥这样说是什么意思?难道他对胤祥做了什么?想到这里,我顿时就慌神儿了,走上去拽住他的手臂问道。“八哥,你对他怎样了?”我身边有他们的人,若是他们想害胤祥……
他低头看了看我的手,专注地瞧着我道。“没有怎样,不过是把你从他身边带走而已。”我顿时就松了口气,撒开手,我正色道。“八哥,你可以把我随便怎样都成,杀剐悉听尊便。可是,你不能用不光明的手段对付他。男子汉大丈夫,赢,要赢的光明正大,输,也要输的体体面面。”他失笑道。“你至于那么紧张吗?我好歹也是他的亲哥哥,你以为我跟四哥一个样儿吗?”
撇撇嘴,我冷笑道。“为了那把破椅子,你们早就疯了。”
“嗯,你说的不错,是疯了。可要不是四哥逼我,我也不会这样。”他停了一下续道。“嫣儿,你是女人,不会理解我们的。”我忍不住大笑道。“我不理解?哈哈哈,真是好笑,我四十六年就和你们兄弟搅和到一起了,虽然我不聪明,可我也不傻。八哥,你在幼年没有这个心思吧?可是,良妃娘娘的身份使你在宫里的处境很糟糕。你是个骄傲的人,当然不肯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额娘受欺负,也不可能任人宰割。所以你努力成为一个优秀的皇子,成为皇阿玛眼中的好儿子。为的只是让娘娘和你的的处境好一些。可是,当你得到了这一切的时候,却停不住自己的脚步了。或者说,你控制不住自己的心了!”
他怔怔地看着我,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了,“唉,想不到最了解我的人居然是你!”他摇头叹道。我勉强一笑道。“我胡说八道的,如有雷同纯属巧合!”他又是一愣,随即不可抑制的笑了,“为什么你总会说出这么多奇怪的话来呢?有时候我真怀疑你是不是这个世界上的人。”我的心狂跳了一下,忍不住看了他一眼,见他神色并没有什么异样,这才放下心来调侃道。“我是妖精!”
“嗯?呵呵,是,你是妖精!”他别有深意地瞧了我一眼,瞧的我的脸一阵发烧——他的眼光怎么会这般火烧火燎的?上帝啊,转过头,我淡淡地说道。“八哥不是还有事吗?”背后一阵静寂,他带着笑说道。“不错,我还有事。”说完就听脚步声渐渐走向门口,“嫣儿,以后不要这样跟我说话!”
“……”我晕!我说什么了我?莫名其妙,翻了个白眼儿,我没好气儿地说道。“恐怕是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吧?”
“嗯,也许!”他强忍着笑意说道。我忍不住转身咬牙道。“消遣我很好玩儿吗?”
“……”他被我说的一呆,随即轻浅的一笑说。“的确好玩儿,哈哈哈哈!”然后就推门出去了。气我随手抓起一个杯子扔了出去,“豁啷”一声砸在他的脚后。外面一阵惊呼声,他的笑声却更大了!气死我了。
转眼就是年关了,我无奈地看着空荡荡的屋子,今年的三十儿,我要自己守岁了!一个人过也好,自斟自饮,清静随意。唯一遗憾的是胤祥和孩子不在身边。我都失踪好几个月了,为什么他们还是找不到我?根据老八和老九常来常往的迹象上分析,我应该还在京城。可是,为什么就没人找到我呢?好奇怪啊,到底八阿哥把我藏在了什么地方了?一边思索一边慢慢地抿着杯中的酒,一个人喝闷酒还是有生以来第一次。原来,这闷酒果然醉人!
两壶酒下肚,我开始头晕目眩。反正屋里就我一人,外头的守卫可以忽略不计。擎着杯子,我站起身,醉眼迷离的走到屋子中央开口唱道。
“海岛冰轮初转腾,
见玉兔,玉兔又早东升。
那冰轮离海岛,
乾坤分外明。
皓月当空,
恰便似嫦娥离月宫,
奴似嫦娥离月宫。
好一似嫦娥下九重,
清清冷落在广寒宫,
啊广寒宫。
玉石桥斜倚把栏杆靠……”
正唱的起劲儿,人也转到了门口,顺势就往门上一靠。不妨这门恰巧在此时被人拉开,结果我就华丽丽的倒在了来人的怀里!
“我不是你的李隆基。”八阿哥一手环在我的腰间,一手拽住我的手腕微笑道。我瞥了他一眼道。“我也不是你的杨玉环!”一个旋身,我就自他怀中转了出来。尽量走着直线回到桌边,重重地往椅子上一砸,我双手撑住桌子笑问道。“你怎么来了?”他走近看了看桌上的东西,又拿起酒壶摇了摇,皱眉道。“才两壶,你怎么就醉了?”我不服气地一扬头道。“胡说,我没醉,谁说我醉了?我清醒着呢。”
“是吗?怎么我瞧着你都快栽地上了呢?”说着便回头道。“来人,上酒。”我看了他一眼说。“既然都说我醉了,还要跟我喝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