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有明枪,外有暗箭,表面看似意甜如蜜的新婚小夫妻已在不经意间被始作俑者推向了风口浪尖。傅恒身着银白戎装,脚跨青骢白马,手中羽箭例不虚发,随侍的侍卫马上已驮满了飞禽小兽,收获颇丰。而佟博尔所擒皆是珍稀猎物,此时正同几名宗室子弟追赶一头大黑熊,黑熊却浑然不知,只一心追着一只白兔,气喘吁吁。傅恒见那白兔玉雪可爱,不忍它就此葬身黑熊腹中,便快马一鞭同众人一起赶上前去。
眼见白兔已近在咫尺,傅恒俯身下马提起白兔双耳欲走,胯下青骢马似受惊般,忽然发性将其摔下草地,黑熊大掌近在咫尺。傅恒将白兔拢进怀中,翻身设法躲避,黑熊怒极,匍匐着扑向他胸口,大掌眼见便正中要害,千钧一发之际熊身蓦地顿住,随即如泰山倾倒般倒在地上。佟博尔高坐马上向他伸出援手,傅恒认出羽箭之上的族徽,“多谢世子相救!傅恒不胜感激!”呼延佐将自己的坐骑赠与他,“大人,青骢白马已经毙命,请用属下这匹烈焰!”
傅恒轻抚上青骢马的双眼,拨出马腹的暗箭,“在围场公然下手,其心何其恶毒!呼延佐,立即下令彻查此事!”“是,属下遵命!”佟博尔面露冷笑之色,“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听闻中堂素来为官沉稳持重,少有与人结怨,不妨仔细想想吧!”言罢跨马而走,地上留下羽箭所刻的蓝字。
傅恒见字心下已明,“居然是他,原以为他只是因皇上对我的重用而一时心怀不满,没想到居心竟如此恶毒!”呼延佐不解,“大人单凭这个蓝字便知放冷箭的人是谁了?”
“世子初初进宫,对朝中大臣自是不甚了解,更不可能熟知人名。所以这个字放眼围场只有服制了,满八旗子弟的戎装是依各旗主色而定制的,今日同我动手的海方正是镶蓝旗,既然已知真凶,便不必再张扬了 。此事等到适当的时机,我自会同他清算!”呼延佐三年间跟随在傅恒身旁处事,个中道理自是懂得,“是,属下遵命!”
巡狩归来的勇士们个个在马上英姿勃勃,身着戎装的男儿们尽显铁血豪情,一众宫眷久居深宫,久未见此威武场景,都迎上了栏边,尤以五格格手下之人最为离谱,只因皇后日前同自家格格打趣过此事,便都对未来额驸好奇非常,不知这位年近二十的跋扈格格究竟********。五格格故作矜持,却又装作不经意之态望向归来的勇士,栏边站满了宫眷,一时遮了视线,不由有些气恼,“雪樱,给我回来,旁人便罢,你也挤在廊前做什么,平白的让人小瞧了本格格去!”
雪樱本是蕙质兰心,脾性极好之人,不然也无法在这位跋扈的格格身边侍奉至今。闻言便颔首退回,五格格素来是个急性子,轻咳了几声,压低声音问道,“今日猎场上的情形你可都瞧清楚了,是哪几位有望赢得巴图鲁的美称,嗯?”“回格格,方才所见,是傅六爷,蒙古世子所带回的猎物最多。”五格格心内暗喜,若是皇嫂当真指婚,所选额驸必定是巴图鲁无疑,傅恒才华横溢,誉满京城,虽有妻室,却只是个名不正言不顺的格格,自是越不过自个儿去,至于蒙古世子,昨日也是见过的,亦不失为勇猛英气的真男儿。
礼官奉旨清点众勇士带回的猎物,傅恒与佟博尔所获猎物不相上下,正令乾隆踌躇难断。傅恒启奏道,“皇上有所不知,佟世子今日除却带回的猎物,还一箭了解了一只一人半高的大黑熊,所以,这一届的巴图鲁他是实至名归!”弘历饶有兴致,“此话当真,此乃勇者无畏啊,小允子,赶紧命人去林中寻回黑熊尸首!”内侍监闻得圣意,当即便颁旨赐了佟博尔大清第一巴图鲁的封号,傅恒,海方则居二三位。
佟博尔手持象征巴图鲁的牛角号与足金弯刀,转身望向雨棠,心存几分希冀。只是此刻佳人眼中只有自己独一无二的夫君,傅恒方一回到自己座前,雨棠便起身相迎。一双柔荑为他轻解下护心戎装,欲换上保暖的袍子,却摸着戎装内有个温润柔软的物件,竟还在乱动,急忙缩回手,“那是什么东西?躲在里面怪吓人的!”傅恒故弄玄虚,一时竟笑出声来。
又握住佳人的手探入怀中,抚上那片柔软。傅恒将两只兔耳朵放进雨棠手心,温言道,“捏好了,拿出来看看。”雨棠轻手轻脚将物件提出来,白白的一晃,竟是只玉雪可爱的小兔子。“喜不喜欢?”“嗯,喜欢,你就这样一路把它揣在怀里带回来的?”
傅恒淡淡一笑,也抚向白兔额际,“外面太冷,我又是一路急行,若是有个闪失,你哪里会笑的这么开心,恩?”雨棠见侍卫在侧,不便亲昵相待,只挽着他的手臂一同落座,行走时满面的笑颜,更胜雨后初晴的暖阳般照入人心间,令人通体舒畅。只是此举落入有心人眼里,却如利刃般刀刀刺骨。
篝火晚会,各色肉食香气扑鼻,蒙族侍女带头起舞,仿若回到了库贝尔草原的夜晚。挽月一身火红的香云纱,腕上银铃作响,在火堆旁绕着自家哥哥载歌载舞,庆贺他为佟佳氏一族挣来的荣耀。佟博尔望着火堆自斟自饮,始终未露半点笑颜,挽月见此也停住了舞步,冷哼了一声,向帝后与傅恒夫妇的火堆走去。
“皇上皇后吉祥,挽月有话要说!”皇后见她样子虽趾高气昂,却不失娇俏,莹白的脸上两颊红霞,在夜色里生出几分俏皮可爱来,“今日本是庆功之宴,郡主要何封赏只管开口便是。”她露出几分不屑,“哦,珍稀的物件挽月也见过不少,今日我只想一偿所愿,日前想与棠福晋赛马不成,今日斗舞,总是可以的吧?”荣儿侧首看向雨棠,小声问道,“你看?”雨棠微微点了点头,对夫君耳语了几句便轻启莲步。
二人在盛京曾一同师从西域舞娘,舞龄相当,雨棠善舞胡旋,挽月最喜楼兰歌舞,两人各展所长,直令众人侧目。雨棠身着水青色蒙古便装,缀着宝石的宽带腰袍,袖口细绒于夜风中摇曳,更显楚腰纤纤,不盈一握。胡旋舞最重腰腿之功,细腰轻扭,绿裙随之轻盈摆动,佳人兴之所至之际回首凝望,与傅恒相视一笑,风情万种。这样的笑容在三年前的宝亲王府也曾有幸一见,只是佳人犹在,物事已非。一眸秋水照人寒,弘历把起酒盏灌下一杯才暖过心神。
佟博尔似久旱逢甘霖一般,今日的见雨棠舞姿简直是意外之喜,面上久违的真心笑意复又出现,挽月似乎又瞧见了当年意气风发,骁勇无比的兄长。立时月牙儿般的眼睛向上微微翘起,甜美无比。红袖似火,皓腕如雪,双臂在月色下如灵蛇般舞动着,直跳的香汗淋漓,两人方停下舞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