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吃完饭,我给苏哲打了个电话。一是谢谢他那天去看姥姥,二是告诉他,姥姥走了。
苏哲在电话那头愣了好久,然后说:“禹珊,你别太伤心了。姥姥就希望你能开开心心地生活,你千万不能让她失望啊!”
“嗯。听文琪说,你来找过我。”
“是。我那天想去问问你,姥姥怎么样了。文琪告诉我你请了一个星期的假,当时我就猜到,可能是……”
“我得回学校了,”我打断苏哲,不想再继续这个让我伤心的话题,“要是回去晚了,我们的教导主任又会罚我了。”
“嗯,行。那你路上小心。”苏哲关切地说着。
“没事儿,过个道就行了。再见。”
“再见。”
接下来的几天里,我一个劲儿地用背英语课文的方法来麻痹自己,以便让自己尽快地从阴霾的心情里走出来。苏哲也没有再找我。或许,他是怕找我会勾起我对姥姥的思念,又或许,他是觉得已经还了我的人情,就没有必要再找我了吧。
不过,经历了这件事,我反倒想开了。是你的终究会是你的。我不会再去争抢,至于苏哲,随他去好了。若是我们的缘分到了,他自然会主动要求和我在一起。说不定哪天我一觉醒来,发现自己又穿越回了我正常生活的时空,那样,岂不是更好?
生活又恢复到平淡而又有些枯燥的模式了。每天朝六晚八,从学校到家,两点一线。如若不刻意提醒自己,我还真觉得,自己就是个为考进大学而疲于奔命的高中生。
每天迎接我们的,不是卷子就是考试,各科老师都是面色凝重,行色匆匆,仿佛我们下一秒,就要亲临高考现场一般。
这天中午,我趴在桌子上,实在是毫无睡意。为了躲避老女人的检查,我只能悄无声息地眯着眼睛,看着我周围的“景色”。我右前方的那个男生,可能是为了趴在桌子上睡能舒服点,把自己的座垫拿起来,垫在了脸下。我在心里笑着:这座垫的作用,还真被发挥到了极致。同学们大多都呼呼地睡着,文琪也是如此,小尺都进嘴里了,却还不知道。我轻轻地把小尺拿了出来,感觉左边胳膊被压得有点麻,于是翻转到了另一面。
我一般很少转向左后方,因为一不留神,余光就能瞥见那个不待见的Key.但今天不同,Key的座位上是空的。文琪说,他是在我请假没来学校的那一周退学的。他走的那天,胡晶晶一直送他到校门口,一副依依不舍的样子。我觉得,胡晶晶要是再继续坚持坚持,没准儿她就把Key弄到手了。因为Key绝对是那种会退而求其次的人,身边有个女人总比没有强。不过,他的离开,对我来说,这倒是个好事儿。起码眼不见、心不烦,落得个清静。
坐在Key前面的,是葛文斌。此刻,他正面朝下,用额头抵着胳膊在睡觉。自从那次受到文琪的打击后,葛文斌就没再和她说过话,当然,也不怎么搭理我。我能理解他这么做的原因,毕竟他和文琪的事,我在中间搀和了一下。虽不能说他们好了我就可以功成名就,但我或多或少地帮了一些倒忙。葛文斌不怪我,那是他大度;但不怪罪不意味着还会一如从前,毕竟他看到我就会想起文琪,从而想起他那段被扼杀在摇篮里的爱。不是每个人都会在感情受挫之后还笑着坦然面对,当作什么事都没有发生。在他与文琪之间,也许就应了那句话:老死不相往来。
但像葛文斌这样,快刀斩乱麻,不拖泥带水,也未尝不是件好事。既然知道不可能,也就不再做任何无谓的纠缠与瓜葛。所谓的“放不下”,都是在给自己的依赖性找借口。这世上,谁离了谁都能活,只不过是感受不同罢了。我曾见过好多人,分手了还能做朋友。我就特别不理解,他们是真的在精神层面已经领悟到了一个更高的境界,还是他们根本就没有真心爱过?爱根本就不是像字典里所解释的那样,是个纯粹的褒义词。它隐含了太多表象所看不到的东西:自私、嫉妒、仇恨、埋怨……它根本就是个笼统的套子,把众多对立面与反义词都装在了里面,然后打了个精美的包装展现在了我们的面前。
爱你太深,自然恨你入骨。
葛文斌通过我,会想到文琪;反之,越过他,我也会看到何展。午睡时间虽然有点无聊,但这至少能让我静下心来,去仔细琢磨一些事情。
这个英俊得坐拥校草称号的何展,究竟有着怎样的故事和背景?他的从容与淡定,衬托出与他年龄的不符。自从调到我们班以来,每隔几天,他就会收到不同女生送来的情书。有别的班的,也有别的年级的。之前曾听赵欣儿说,他高中刚入学的时候,就有高三的学姐向他表白过。要知道,姐弟恋在那个年代,还不是很盛行。话说回来,我们班的女生也不例外,换着法子讨好他。但她们所做的一切,都被何展的无视给拒绝掉了。同样是帅,但他和苏哲,却有着天壤之别。苏哲的帅,从头到脚无不透着惊艳,让你看了第一眼,就永远都不会忘记。他的笑容虽阳光,但却透着些许霸道的坏,让你又爱又恨,直到不能自已,深陷谷底。而何展,帅得波澜不惊,帅得正人君子。刚开始你可能注意不到他,但时间久了,你却总想去琢磨他。他平时很安静、安静得仿佛事事均不关己,却写得一手好字。据我说知,何展从未接受过哪个女生的示好,也没有过女朋友。这点,与苏哲是大相径庭。苏哲究竟交过多少个女朋友,连他自己都记不清了。
想到这儿的时候,何展突然抬起了头。他右侧的脸被校服压出了一道血红线,见我看着他,愣了一下。我一紧张,立刻闭上了眼睛。眼珠子连转都没敢转。
我深知,即便何展有着再多的优点,我爱的,始终也是苏哲。如若非要给一个原因的话,那就是:他已经是我老公了。
爱我所爱,惜我所有。
窗外的阳光有点刺眼,隔着眼皮,我所看到的世界,呈现出一片暗红色……
不知过了多久,我犯起了迷糊,而就在这时,上课的铃声无情地响了起来。我感觉眼皮特别沉,怎么也睁不开。朦胧中,听到班主任说了一句:“你们接着睡吧,反正下午都是我的课,咱们第二节再开始上……”
我们班主任虽说些严厉,还时不时地用段节来吓唬我们,但跟其他班的班主任一比,她可是好多了,一至四班是理科班,平时接触不多,五班班主任是个猥琐的同性恋、六班班主任是个笑面虎、八班班主任是那种绝对会在背后阴你好几刀的主儿,就我们老师,典型的刀子嘴、豆腐心……我暗自在心里念叨着班主任的仁慈与体贴,很快又睡去了。
我做了个梦。
在梦里,我见到了成年后的苏哲。我听到他对我说,我可以休息一下了,不用那么劳累地学习、上班;他还说,别的女人他谁都不要,只要我一个;他说他这辈子都不会让我伤心,一次也不会;他握着我的手,说了好多的话,而我,一句都没说。我就那么静静地看着他,看着他用温柔的眼神看着我,看着他亲吻我的脸,看着他的眼泪从他褐色的眼睛中,滑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