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亚男见郝华大概真的醉了,不想久留,提出我们回家,要郝华赶紧休息。郝华拉住我说,不许走。
方无奈笑一笑,只好让我留下来看着她,自己先走。郝又笑嘻嘻去捏方的脸,方赶紧躲开,骂一句:疯子!
方在收拾包,穿大衣,说,华子给我开门!
郝华还在偎依着我的胳膊,两眼迷乱望着门口方向,大喊一声:芝麻开门!
我赶紧去开门。
我说,你确定要把我一个男人留在这里吗?屋子里这个姑娘可是真的醉了!你放心吗?我都不放心。
方亚男真的面露担忧之色,语气诡异:放……心!
我说:那怎么行!
方说:什么?
我指一指旁边的蛋糕说:我是说,蛋糕还没吃呢,吃块大便你再走!
方立刻拣起脚下的倒霉熊砸了过来。
这时郝倒在沙发上,望着天花板,耍酒疯似的振臂高呼:芝麻关门!
方亚男告辞。
目送走方亚男,郝华正襟危坐,冲我招手。我悻悻走过去,大是莫名。郝华待我走近手一伸,我立刻明白,不再莫名,可是已经晚了,这回是两只手。我拉一拉她捏我脸的两只手,挣扎不开,只好任由她耍酒疯。
不许你对我的女朋友眉来眼去的!郝两眼重又放光。
胡说!没有!我说。
打情骂俏更不行!郝气呼呼声音扭曲着说。
你喝醉了!我觉得郝华是真的醉了。
我没醉!郝嘴硬。又说一句:我要给你颁布三大纪律。郝终于放开双手。
我一动不动,嘴巴大张吃惊望着她。郝接着说:
第一条:不许与我的女朋友有任何不正当眼神!
我举起右手,三指并拢朝天发誓状。
第二条:我不在的时候,不许与除我之外的任何女孩子在一起超过一分钟!
我点头。
第三条:每天早上起床,晚上睡觉前都要想着我的样子说一次“我爱你”。每天两次,每次三遍!
我说,哦,就像吃药一样,对不对?
郝想一想说,不对,是至少两次!
我说,我明白了。三座大山!
郝又想一想,说,还要再加一条附加款。
我说,哦,那就是四座大山了,我要变国家公务员了。
方说:第四条是,我有权任意增加纪律条款,并受法律保护,强制贯彻!
我又吃一惊,大喊道:你韩剧看多了吧,你要学人家有钱人玩契约婚姻吗?可人家也是平等的呀!
郝说,我们没钱呀,只好不平等了。
我的舌头惊的打结,愣半晌,悲愤道:你没醉!你很清醒!
郝清醒地说:我醉了。
郝再清醒一次:我想到了,我还要再加八项注意。第一就是我有权把任何注意转移到纪律项!其他七条保留,我要随时发挥!
怎么会这样!这要怎么算?此刻我的头已两个大,已开始不清醒,大吼道。
郝说:你没听说过那首歌吗?“领导干部要牢记,三大纪律,八项注意……”
我说:我不是领导,我不要三八!你不能总是这样,总是自己说什么就是什么!不能总是********!
郝说:中国特色嘛!
我抱最后一丝希望,开始较真:那你的纪律是四条呀!要么是四,要么是三八,你一定要兼办并施的话,那就是死三八了!那怎么行!
郝又捏过我的脸:你认为你很幽默吗?严禁幽默!
我说:我认为你很幽默。
郝说:那“注意”就至少是五条。反正“注意”通常不被注意。所以“注意”一定要多于“纪律”!我党众法要众多,要不然不足以体现宪法的尊严!注意五项,纪律四项,至少这样!
我绝望地倒下,说:我明白了我明白了!那样一来,我就是五四青年了!
郝华拉我起来,两眼重又迷乱,脸色绯红。郝华体内的酒精好似暴民,时而揭竿而起,时而又被镇压,此刻显然又开始发挥作用。我不能确定是否应该庆幸,因为不能确定我是否宁肯郝华耍酒疯。
郝华手里拿着那个盒子,包装还没有拆,笑嘻嘻说:给我戴上。
我说:你不要先看看这条链子吗?
郝说:不要。我只要你给我戴上。
我说:你现在是不是觉得你好幸福?我怎么觉得我好不幸?
郝镇定而自信的语气说:相信我,跟我在一起,我会让你幸福的。
我突然想掩面而泣。
晚上我妈又找我谈心,主题还是早恋,我妈一到这个话题就不顾一切,任时光飞逝血脉逆流。到了半夜我的心理防线随着生物钟也快一起崩溃了。李琼莫名其妙打来电话,那个时候我正抑郁不得发泄,劈头盖脸就要一顿骂,可是他“喂”“喂”叫唤不停的时候,我忽然又想不明白我为什么要生气了。郝华是爱我的,她可以给的她什么都会给我,我为什么还要因为一个第三者而生气呢?或者我已决定要分手了,她就要开始恨我了,我为什么还要因为一个第三者而生气呢?
爱从不盲目,爱起来才盲目。
李琼说,他剃光了头发。从明天开始,要做一个崭新的自己,要给自己一个全新的开始。要努力奋斗,决战革命最后一刻。他今晚要把这个消息告诉他每一个最好的朋友。
李琼剃光了头发,就可以有一个崭新的自己,就可以有一个全新的开始,我要怎样才可以做到?剃掉头发我也可以有一个崭新的开始吗?他可以把他的决心告诉他每一个最亲的朋友,我也可以讲给谁听吗?我也要奋斗,我也要努力决战革命最后的两个月,可是我要怎样开始呢?
我决定以分手开始。
我的心里惶惶不安,一直到很晚很晚睡不着觉。郝华忽然发来短信,说:你睡了吗?我睡不着。明年的这个时候,我还想跟你在一起……
我忽然觉得我好卑鄙,罪孽深重。没有人会原谅我,我也不会,甚至那些我为了他们好的那些人也不会。我不能与心爱的姑娘一起自私,我却一个人在自私。我是一个卑鄙又自私的人。可是为了更多的人不受伤害,我必须坚定地卑鄙下去自私下去。我告诉自己,这样或许对大家都好。
郝的短信我一直没有回,我不知道该说什么。我不知道该说什么,但是仍然没有关机。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很久之后,电话响起来,之后,我却鬼使神差一般,一下一下按键盘。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我拨了回去。
郝没有说话,我也不说话。我的心好象被掏的一干二净,忽然难过,越来越难过。越是难过,越是说不出话。
仿佛过了很久,郝华说我觉得你不对劲,我察觉到很严重的危机感了……然后她就开始哭。并且哭的一发而不可收。
我心软了。我的心被她一哭即碎,我才发现,我是多么心疼这个姑娘。
我多么想安慰她,多么想告诉她,我们永远在一起,相守那遥远的一辈子。我说不出话。
郝哭着说:我就知道你没睡!就知道你也不会睡!我想了很多事,想了很多很多事!你不要离开我。我以前尝试过离开你,那两天,那两天我就知道,我不能离开你!我会活不下去!我会死!
我会死吗?我也不知道。这样聪明的姑娘都想不开的事,或许我就能想的开吗?
这个世界会原谅一个人吗?我可以奢求谁的原谅吗?我自己呢?
你不会死!如果你要死,我们一起死。我仍然说不出话。
你,你爱我吗?郝华的声音再一次让人心碎。
以前的时候,我说我爱她,我却并不能确定爱是什么。现在她又问起这个字,我才发现,仿佛我已深陷,并无可救药。我仍然说不出口,爱是什么。
我知道你爱我!我知道!这个聪明的姑娘大叫:在这个世界上,相爱的人在一起本来就是天经地义!你不可以逆天行事!
在这世界上?
这个世界有什么?有一个爱着我的姑娘,我也爱着她,如此而已。
这会很疯狂吗?可是这个世界又有多少人清醒呢?
青春不过如此。
我们在一起。我说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