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走了,主任板着脸,问了胡蝶一个胆囊手术病人的体温,就走了。走出门后又回头对胡蝶说:“下次不要跟他们罗嗦。像什么样子。”
过了两天,也就是胡蝶夜班休息后上班的第一天,下班的时候护士长让她去一下值班房,她要跟她聊聊。胡蝶忐忑不安,心想大概是主任跟护士长说了。其实这事也不能怪她啊,也许她应该赶他们走的。她硬着头皮做好了批评的准备。没想到,护士长和颜悦色,拉她坐在床上。护士长快要五十岁了,平时喜怒不形于色。看上去什么都不大在意,关键时刻你才知道她什么都看在眼里了。
“怎么样?来了也快要一年了。觉得辛苦吗?”她问。
“不,挺好的。不辛苦。”胡蝶回答。
“过年也没有回去,想不想回去看看?反正你有假。”护士长问。
“不要紧,我才来。跟家里说过了。”胡蝶说。
“听说你还有个哥哥?”护士长问。
胡蝶点点头。
“怎么跟你不是一个姓,你爹娘跟你好象也不是一个姓啊。”她连胡蝶的档案都查过了。
胡蝶就说了,说阿祥哥其实也就是她以后的丈夫。
“难怪主任接电话那天,他说是你男人。”护士长若有所思。
胡蝶不吱声。
“主任很关心你啊。”护士长停了一会儿说。
胡蝶不知道什么意思,还是不作声。
“主任有个宝贝儿子,你知道吧?来过两三次,长得高高大大的。见过吧?”
胡蝶摇摇头。
“他看到你了,说想和你做个朋友。”护士长看着胡蝶,认真地看着胡蝶。
胡蝶的头垂下来,垂得很低。
“你要是答应,哪天找个时间去见见。主任家就在医院旁边,我领你去。”
胡蝶不吱声。
“怎么?你还真的要回去做你哥哥的老婆?”护士长问到了关键上了。
胡蝶咬着嘴唇,咬了一会儿,她摇摇头。她后来想起来,所有的变化就从这个摇头开始的。她到底是虚荣的,外科主任的儿子和乡下的阿祥哥,谁都看得出来哪个有利。而且,似乎她的确越来越不愿意想起那个婚约了。
“这不就结了。你放心吧,主任也猜到了,农村来的,像你这样情况的女孩子,比如小时候就订过亲的,也很多。都是愚昧啊。后来也就不了了之了。主任说如果你同意,他们会对你名义上的爹妈做一点经济上的赔偿。”
主任走了,她慢慢地换衣服,心里想,阿祥哥不一定非要她做老婆的,他有了钱,找别人也是一样的。乡下很多女孩,都比她能干,会干农活,好看的也不少,有钱总能找得到。她心思变了,便以为钱是可以解决的,她不知道她正在失去最珍贵的东西,八年的养育之恩,几乎类似亲情了。从那一摇头开始,以后她就是一个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