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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雪是凋谢的云朵(2)

过完暑假就是初三了。阿一和罗凯凯公然在走道上争吵,两人针锋相对破口大骂,无疑满足了不少好事者唯恐天下不乱的看客心理,也给双方的追求者们带去新曙光新希望。

放学后,阿一在人去楼空的大教室啜泣不止,断断续续回味她的初恋。我瞥见阿一课桌上两枚爱心的刻痕,下面是罗凯凯的首字母缩写"LKK"。

时过境迁,恍若隔世。没有径直回家,绕很远的路去了趟游乐场,坐在秋季泛黄的草坪上,没有玉兰也没有樱花,阿一说,去年的中秋,她和罗凯凯躺在这片草地上,她的身体在罗凯凯的抚摸下仿佛激活了一般,有了新生命。阿一回忆,那种稚嫩的敏感让她战栗,以至于双手紧紧插进身体两侧的草丛中,泥巴草屑都嵌进了指甲缝,之后抠抠洗洗好不容易才弄干净……眼看又一年月圆之夜,却已物是人非。

原来一年的时间能够改变那么多事。好在阿一有个爽朗的妈妈,母女俩举杯痛饮之后,阿一恢复了斗志,一心扑到学习上。其实用不了一年也能改变许多。中考前的教室万籁俱寂,如一片墓地,每个人都肩负一块十字架踽踽独行,死心塌地。我埋首做题,把那本字典一般厚的物理题典愣是做了两遍。

又到了夏天,中考成绩好得出奇,爸爸决定让我去上外省的某重点高校附中,阿一也顺利地进入了她妈妈所在的重点高中,不知道门口的花坛里还有没有那些生机盎然的向日葵。身在异乡,和爸爸通电话,这个严肃寡言的男人居然有点婆婆妈妈,每次都说"好,那先挂了",又会猛然想起什么,急急补充,无非是天冷添衣、夜里别蹬被子之类。唠唠叨叨事无巨细,仿佛妈妈。

阿一来信说,游乐场要扩建了,新添了很多游乐设施,不再免费开放。我回信说,等我暑假回来一定要好好看看。

寒假因为参加集训班没有回家,但一直和爸爸保持联系,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近况,除夕夜爆竹声声,电话那头也是轰轰隆隆乱糟糟的一片,爸爸的声音含混不清。

又是新的一年了。新学期,没等暑假,突然接到家里的电话,爸爸生病入院了。

草草收拾买了南下的车票,回到小城。赶到病房时,几个护工正帮爸爸擦身。人生病时是没有隐私的,我看到爸爸的下体暴露无遗,松垮垮的阴茎像一只受惊的小动物蜷缩在浓密的阴毛深处,爸爸英俊的面庞苍老了不少。我想起那些阴郁得难以为继的日子,想到那些不得不直面的非难和变故,一下子眼眶肿胀,又是一种液体的流失,只是我早已不再惊惧害怕。

爸爸很健谈,我坐在病床上没日没夜,总有说不完的话。爸爸没有说起和妈妈离异的原因,只是康复出院后,家里的大小锁悉数收去,先前认定的一个个禁忌豁然洞开,我翻到了那些旧照片,黑白色的二人合影,那张有颜料描画的旧照上,爸爸妈妈各戴一朵红花,新婚宴尔时的定格。身边这个发福盗汗的中年人,轻轻地翻了一个身,继续睡去。这个在我青春之始模模糊糊闯入我梦中,勾起心底模糊欲望渴念的男人,还是无可避免地老去了。阿一约我去游乐场,拐出路口时看到曾经英俊的罗凯凯,眼下过早地露出老态,子承母业,成了理发店的一名新理发师。

久候多时的阿一一见我,恨不得扑过来咬我一口。凭票入场,我们站在巨大摩天轮下引颈仰望,就像彼时我抬头看着滑杆顶端的阿一,未知莫测的不定感和尝试欲。

"走,我们去试试?"摩天轮转动,转到顶端最高处的时候,脚下的城市一览无余,我伸出手指问阿一:"你看,那是我们的家吗?"阿一困惑追问道:"哪里哪里?"摩天轮已经急转而下,一并而下的是消失的城池和来不及的指认,我知道地面上还有不少游客在等待轮转,循环往复的轮回,就像我知道的扩建后游乐场所保留的那些树种,玉兰后面是樱花,四季分明落英缤纷。

但毕竟又是另一拨人的狂欢、另一季的花期了,几米说,我的心里每天开出一朵花。

有喜有忧有笑有泪。再见,游乐场。

轻点上楼梯

王新乐

好吧,现在让我们开始怀念一些不可思议。

又是一个无所事事的周一,年景不好,经济危机把我困在了家里。没有工作,没有目标。这让我又一次憧憬起了爱情,最起码,会有个人同我共度无聊时光。

无聊时我开始看书(如果很无聊的杂志可以算作是书的话)。这本名字叫作《谋周刊》的杂志是我自高中以来的最爱。在它那儿,你会找到关于近来当红的那位帅哥左脸颊又长了一颗痘痘以及这位帅哥的狗狗不幸走丢却又在一小时后被找到之类的消息。

人可以无聊,但不能纵容另一群人的无聊。当我看过头两条的重磅新闻后,发现我的生活或许不是那么悲观。比我无聊的人有的是,此刻,自认无聊的只有我一个。

于是我跳过前四分之三部分,进入心理测试专栏。

心理测试的题目是:寻找你的不可思议【不可思议】

出自《维摩诘所说经·不思议品》:"诸佛菩萨有解脱名不可思议。"解释:原有神秘奥妙的意思。现多指无法想象,难以理解。如果亲爱的读者你感到无聊,不妨试想:在你的生活中是否出现过种种不可思议的印迹?你是否被不可思议困惑着?发现你身上的不可思议,会开启一段不可思议的旅程。还在等什么?拿起你的笔--

发现你的故事。

我承认我是一个没有故事的人。没有爱情,没有历险,连小人物自我奋斗这种励志故事都没有。那,我会有什么不可思议呢?

"我有什么不可思议的地方吗?"短信群发。问一问我的兄弟们,他们应该更能了解我。

三分钟后,我收到了第一条短信。"你总是很轻地上楼啊!"回信的是我高中的同学,赖赖。很轻声地上楼,好吧,算是一项。写下:自身不可思议点

1.轻声上楼

描述:不会像其他身穿正统西装,脚踏皮鞋的人那样在上楼时把木质地板踩得"咚咚"响。

原因:未知。从没有注意过这一点。不知道为什么爱动的我会有这样一个有些傻的习惯。

这是我关于自身不可思议点探索的第一条,似乎也是最后一条。

其实,还可以再加那么一条:这个家伙不可思议得没有丁点不可思议。

我之所以这样说是因为只是我收到的唯一一条短信。再也没有人告诉我我有任何不可思议的地方。

翻页,下一个栏目。

星座命理

处女座(08/23-09/22)桃花出现好机会的一周。

有效日期:2009-05-12-2009-05-18整体运势对想找寻爱情的你来说,好运多到不行,甚至有点不可思议。

爱情运势有对象:

相互体谅对方的心情,才能维系良好的恋情。但是因为事业也都很顺利,加上身边的朋友对你帮助多多,心情也相当愉快。

没对象:

你会找到十年前的朋友或者恋人,会有一段不可思议的故事等着寂寞的你。加油。

健康运势特别注意偏头痛,小心感冒。注意喉咙,很可能会因感冒而感到不舒服,凡事都要多照顾自己的心情和身体。

工作学业运失业中。

建议:多翻翻以前的日记及博客,那里有你的灵魂。

我有记日记的习惯,而且,把它们保存得极好。也是,看自己的日记应该比看这本杂志要有趣得多。没准可以发现我的不可思议。我对刚刚的测试心有不甘。

我开始翻十年前的日记。十年里从未打开过的却就放在我床头柜中的日记,更加让我无聊及绝望的日记。我一页页翻着已经有些蜡黄的日记,却没有发现对过去的一丝留恋。该死的我都做过些什么?我愤愤地骂道。十年前的我如我现在一样,无聊,没有故事,没有任何不可思议。

2009年5月12日,整十年前的那页日记吸引了我的注意。那页日记上用胶带粘着一根头发。一根女生的头发。而,5月11日与5月12日的日记之间明显有一页纸被我撕掉了。那是谁的头发?那页纸又到哪去了?

不可思议。

无聊终于将我的神经征服,我开始睡觉,以及做梦。我总会做同一个梦。

梦中有一间黑暗得让人压抑的工具间,一排排乳白色的架子把不大的空间分割成一个又一个长方形。每个长方形的一角堆放着各班的卫生工具。卫生工具上堆满了令人厌恶的灰尘。墙角挂着蜘蛛网,地板上有死去的蟑螂。墙上似乎涂鸦着格式各样的字。梦没允许我走近看清那上面写着什么。

我总会出现在最靠门的那个长方形里面向里走,走过一个又一个长方形,直到最靠窗的那一个。这情景我承认有点像发生在图书馆中的恐怖片,但,我的内心却感受不到恐惧。只有一种难以名状的亲切。

这时会有一个女生从背后把我抱住。我能感受到她长长的发掠过我的胳膊,我能触摸到她有些冰凉的手,我能听到我和她的呼吸。我能在梦中告诉自己,她是我爱的人,我也能转过身来看她的脸。

我转身,却总发现背后空无一人。然后我会醒来,在忙碌的时候忘记这个梦,在无聊的时候牢记她。今天这个梦似乎有了延伸。当我回头后,我发现一个个子不高、瘦得出奇的女生站在我面前。她的脸上满是欣喜,她的眼神在黑暗的工具间中显得像两颗明珠。我不知道自己认识她,也不敢想象会有一个这么漂亮的人把我抱住。

"来了。"她对我说。"你来了。"她又说。"你是?我们……认识?"我问。

她那明亮的眸顷刻间黯淡下来。她转身想要离去。我向前,拉起她的手。

"你到底是谁?"她的手在我的触碰下融化,我却不知道放手,直到那个女生从我面前消失。直到她的眸像霓虹灯一样,一闪,再闪,消失不见。工具间亮了起来,也不再那么寒冷。我发现自己拼命地追出工具间,我大步地踏上楼梯,我重重地踩着地板,我要追她?我却从楼梯上摔了下来。

我醒了。

杂志不知被谁翻到了最后一页。

编读往来

这本不是我感兴趣的栏目,但看到读者来自我的高中母校,我还是读了下去。

生活中或许有许多不可思议是人们杜撰的,但,我保证,这封信中写的全是事实,也请编辑务必刊出。

那天下午,因为我又一次被查迟到,班主任决定把我关进那间工具间里反省。那是间恐怖的屋子,听上一届的学生说这间屋子有邪气,十年来一直没有用过。在刚走近它的一瞬间,我开始后悔自己的迟到。那间屋子的墙壁是雪白的,没有任何东西,只有我一个人,看着白花花的墙壁。在老师关门那一刻我提出过要拿一本书来看,老师轻蔑地一笑:"你还知道看书?"然后锁上门走远了。

读到这儿,关于母校的记忆逐渐涌上脑海。学校的工具间不是有一排排的架子吗?

空虚随即笼罩了我,我不知道该用什么打发这三小时的时间。也许是机缘巧合,我发现雪白世界里有些暗的地方--有几块墙皮剥落了,露出一些字迹。

我蜷过身去仔细看,上面是一行行斜斜的字。我们会永远在一起。

毕业不会让我们分离。爱你。

我开始明白学长们所说的邪气就是指中学里被藏得最深的--早恋。为了看清其他的字,我开始把墙皮一片片地撕下。字迹也越来越多。突然,我的手碰到了与墙皮质地不同的东西。有些软,好像是后来人粘到墙上去的。我用食指抠了一下这东西。"噗噗"的声音告诉我,这东西遮盖着一个洞。当我打开那块软得有些像厚纸板一样的东西时,我发现了一张有趣的纸。

下面是这张纸的全部内容,尽管它着实让我吃了一惊,但我宁愿相信它是真的。

请看到这张纸的人在2009年5月12日前寄给《谋周刊》。谢谢!雪告诉我要把我们之间的故事写下来。我笑着对她说:"关于我们的一切,都只有你我和这间工具间知道,我又为什么要把我们之间的事情写下来?你和我的全部,都记在心里呢。"雪却还是固执,要我记下。我自然对她言听计从。

"世界上有一个奇怪的民族,他们的女人是最美丽的人。她们用无与伦比的魔力去吸引一个属于自己的爱人。"雪对我说。"然后,当他们相爱一年之后,她们会被自己的母亲带走。她们要被带过雪山接受圣雪的洗礼,这一切要历经十年。如十年后她们爱的男人仍能够深爱着她,她就可以被允许留在世间,与所爱的人一块生活。否则,她就要被带回雪山,永世不得回来。雷,你会记住我,我知道。但,你还是把我们的故事写下。十年。十年。"不知道现在是谁在读这一张纸,但请一定要读下去。我是孙雷。和赵雪相识于工具间。与她相识可以说是偶然中的必然。我们都爱一个人待在这间工具间,不同的是她躲在靠窗的那里,我在靠门的这部分。终于有一天,我们俩相遇了。我俩本是邻班的毫不相识的同学,也许以前见过很多次,但,顶多只是一笑而过。在工具间里的相遇却让我俩不知为何地走到了一起。当然,我只会在工具间里同她见面,我也只会在工具间里才找得到最快乐的时光。

我们在这间屋子里读书,读各种各样的书。我们在这间屋子里用一个耳机听歌。听张悬的scream,听曹方的《住在春天》。我们也会读墙上学兄学姐们留下的海誓山盟。这间工具间毫无疑问被许多同我们一样把爱情放在黑光中的情侣当作了唯一的港湾。这间工具间也不知见证了多少青涩的爱情。现在,是我们的故事。

但,像前面已经写到的,我和我的雪要分离十年。我坚信我会记得她,十年、一百年,没有什么可以改变。

读到这儿的人也算是我们的有缘人,请你将这东西寄给《谋周刊》(如果还有这杂志的话)。我想要的是它对我们的见证和大家对我们的祝福。因为那时,我们将不再需要这间工具间,我们会有光明,会有温暖。为了这一刻,我会等。

雪马上就要离开,她正看着我写完这页东西。我多想把这永远地写下,但,我们终究要分离。十年后,我们会有自己的光亮的新房,十年后,我们可以到外面的世界中,接受世人的目光。

我相信。我相信。

读到这儿,我掏出手机,拨出了赖赖的号码。"赖赖,我高中是不是老爱到工具间里待着?""你不记得了?你呀,就是有点怪?对了,有次你从工具间下来,因为下楼时把楼梯踩得太响,从那滚了下来。学校有次发现了工具间的安全隐患,就给封了。""然后呢?医生说你头部受了伤,可能会忘掉一些东西。可你小子好像什么都没忘吗?从医院回来还向我要欠你的十块钱呢!"我控制住自己的声音,再一次问他:"你记得那是哪一天吗?""5月12日。你为了逃学校纪念汶川地震一周年的仪式才去的工具间。"电话挂断,我泪流满面。

不可思议,这会是我的故事?不可思议,我何时才能得到解脱?

【不可思议】出自《维摩诘所说经·不思议品》:"诸佛菩萨有解脱名不可思议。"解释:原有神秘奥妙的意思。现多指无法想象,难以理解。举例应用:1.我竟然遇到了她,不可思议。

2.我竟然忘记了她,不可思议。这世上会有真正的不可思议的故事及爱情?不可思议。

皮鞋与远行

刘龙飞

两年后我从新城区回到这里,我一个人生活,过得无关所以,但我时常梦到一些场景和一些象征着精神的话,我自以为能够摆脱掉回忆。但我很是困惑,也许对于过去的事情我还很留恋,所以我义无反顾地坐上了来这里的大巴,只为能得出一种适合自己的结论,无关年少感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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