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竹青化妆成乞丐,蹲在离军营最近的市集上,已经两天了。她把小镇的情况都摸得差不多了,但对军营的事,似乎镇上的人知道的还不如蓬知道得多。这个小镇虽然有个很响亮的名字,天威,但事实上只是个中转聚落,全镇最大的建筑就是一个传递情报的驿站,其他的小摊小贩都是依靠这个驿站生活,卖些临时用品,比如草鞋啊皮大衣啊,以防天气突变,过路人没带齐日常用品。
叶竹青原本打算找家烟花之地等候时机,毕竟常年驻军在外,生理需求还是要满足的。但走遍全镇,半个花姑娘都看不到,连个站街的都没有!“他们不会全靠玩营妓ji吧?”叶竹青想到这里,不自觉地咬着嘴唇,烦躁地挠挠头。今天再进不去军营,回去又要对着那两张苦瓜脸!叶竹青转念一想,不来嫖,总得赌和喝吧?士兵们总不会有空了就练练毛笔字来打发时间!
叶竹青装作手痒的样子,跟几个乞丐打听,哪里的赌摊最好玩最公道。同是天涯臭乞丐,同行们也不藏私,七嘴八舌介绍了几个非常隐秘的赌摊。刘老头突然想起了什么,拉住叶竹青道:“你可千万别去胡杨头那家地洞赌坊,你初来乍到,那不见天日,而且几个老军油子坐庄,输得你要做九世乞丐!”刘老头怕叶竹青不信,还用手刀砍了她手臂,“那些地方,你被弄死了都没人知道!”
叶竹青手臂上吃疼,心里却狂喜不已,军人,怎么死的都不知道,这两句话在她脑海中迅速形成一个计划。她把手抽回来,咧嘴笑道:“哎哟吓死我了,我可不敢去那地方。我随便找个地,过过手瘾就行。”
刚从乞丐窑里出来,叶竹青就直接往胡杨头那走。到了胡杨头,左右却看不见有赌摊。“会不会在地底下?”叶竹青嘟嘟囔囔地,干脆趴到地上,仔细地往四周摸索。“哐当”一声,她怀中的小信筒掉了出来。“哎呀还有这码事呢,搞完这件事还得去送信。”叶竹青无奈地摇摇头,原本计划出来玩的,结果搞了一大堆事情上身。
当她再抬起头来时,眼前已经站了两位男子。一个身穿宝蓝长衫,面若桃花,一个穿盔甲,面似冰山,手握剑柄,似乎随时随地都要拔剑杀人。叶竹青吓了一跳,眼珠子都快要掉下来。两人正是诸葛朗和万峰朝!这两人不是元良身边的大红人嘛,怎么会在这里?叶竹青下意识地往四周看去,确定没有元良的身影才稍稍放下心来。
“你们……你们都知道了?”叶竹青觉得自己跑不掉了,想不到元良会派人追捕她。
“哦?知道什么?”诸葛朗习惯性地笑着,却不自知自己的笑容多么美好而暧昧。叶竹青被迷得差点找不到自己脑子。
叶竹青疑惑地看着诸葛朗,他脸上一点也不像是故意玩弄,好像真的不知道叶竹青纵火的事,更没认出来眼前的乞丐正是过去的主母竹夫人。
叶竹青把心一横,道:“你们……难道不是过来……玩两把的?”
诸葛朗微笑着摇摇头,道:“这里并没有赌坊。”
叶竹青心里一沉,难道追查的线索又要断了?回家怎么跟圆圆交代呢?再拖下去,估计絮的骨头都成灰了。叶竹青不由得皱起了眉头,闭上眼睛在脑海中重新寻找可能的线索,又要重新拟定所有计划。她旁若无人、闭目冥思的模样,逗笑了诸葛朗。
诸葛朗的笑声把叶竹青从苦思中拉回来。她睁开双眼,迷茫地问道:“笑什么?”
诸葛朗逼近她身边,她不自觉后退一步,他又逼近一步。这人吃错药了吗,看不见她是个乞丐吗,老靠过来干嘛?她心中有疑问,但是不想开口,因为脑海中还有更重要的事等着她去想。
“你那么想赌钱?”诸葛朗几乎和她贴着,轻轻问道。这个朝代的男子好像比女人还讲究,南宫御身上有好闻的檀香味,平润而通透,眼前这个诸葛朗身上则是宜人的新茶香,老少皆爱,男女通杀。他比叶竹青高大半个头,他为了能看见她眼睛而低下头问。两人的姿势极其暧昧,万峰朝脸上寒霜又厚了几层。
“嗯?”叶竹青不明白他的意图,更受不住这样的男**惑,含含糊糊地应了一句,鼻腔中似乎有股欢腾的液体,要喷薄而出。拜托,不要这个时候喷大姨妈啊!叶竹青心中几万个马景涛在咆哮。
“赌不赌?”诸葛朗又逼近了一些,他宝蓝色的袍子和她破破烂烂的衣服已经贴上了。她有点不知所措地抬头看他,看到他下巴之后便不敢再往上看,谁知道却被他的双眼逮了个正着,对视一瞬间,叶竹青被电得浑身无力。
“赌……赌什么呀?”叶竹青结结巴巴地问道。为什么要和你赌,我还有正事要做,这些在脑海中打转的话始终没说出来。她没办法拒绝诸葛朗。南宫御虽然俊美无双,但他从来不会如此咄咄逼人,更不会让人惊慌失措——当然,这只是叶竹青的想法,面对南宫御时会腿软脑袋大的人比比皆是。
诸葛朗灿然一笑,叶竹青脑袋直发昏。“就赌你……”叶竹青闻言心中一震,“怀中的小竹筒。”诸葛朗说完了自己的来意。
叶竹青一时想歪了,明白对方要竹筒而非要自己之后,讪讪一笑。她突然清醒过来,道:“这个……不好意思,那不是我的东西,我帮人家保管而已。”
“哦?”诸葛朗扬起他那道好看的眉,“你帮谁保管,能告诉我吗?”语气中居然夹杂了一丝哀求与撒娇的意味,就像个好看的孩子在求别人讲故事。
“这……一个……朋友。”叶竹青也想不出更好的词来形容她和那只信鸽的关系了。
“那朋友叫什么名字呀?”诸葛朗不依不饶,似乎和那个小信筒干上了。“你朋友有你好看吗?”诸葛朗突然低下头,把头伸到叶竹青的侧面,仔细端详眼前的人。外人看来,就像他在偷亲她脸颊一般。
叶竹青全身僵直了,鼻血终于奔流而出。不愧是,撩妹狂魔。她在将军府中已经耳闻了那位神医的花名,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可是他怎么连男的都撩呢?
她没想到,诸葛朗阅人无数,虽然看不出她真面目,但是能看破她是女儿身。
叶竹青艰难地抬起头说道:“这是我和朋友之间的约定。不方便告诉你。”私下拆阅别人的信件是不道德的,虽然她也曾想打开看看收件人到底是谁。
诸葛朗脸上魅惑的笑容逐渐收拢。眼前这个女子不简单啊,中了他的迷魂香,再加上他的迷惑功力,如此牺牲色相,她居然反而清醒过来了。一向百战百胜的诸葛朗第一次有了极大的挫败感。
叶竹青找不到赌坊,干脆和诸葛朗二人告别,独自一人溜掉了。她虽然很喜欢诸葛朗,但是和元良的得力助手在一块,总让她感到很危险。
“何不直接将军情密报夺过来?”待小乞丐走远,万峰朝冷冰冰地开口道。
“那就无法得知她背后是否还有什么黑手。如此一来,她对我们有疑心,但也不至于故意躲着我们。如果我没算错,她马上就会去找和军情密报有关的同伙了。”诸葛朗平静地说道。“你以后能否别再用那些手段?”万峰朝不隐瞒自己的不满。
“你以后能否别像你主子那样讲个话都冻死人。”诸葛朗并不在乎万峰朝的不满,他只是想让万知道,每个人的行事手段、讲话风格都是固定的。
然而诸葛朗不知道的是,他算错了。叶竹青根本没怀疑他们,因为小信筒对她而言,不是一件值得别人争夺的物件,反而是个要尽的责任,甚至是个累赘,她目前没心思去考虑和小信筒有关的事。她更没有去找所谓的同伙,她在折回乞丐窑的路上,发现了四五个刚赌完钱来喝酒的士兵。
几人今天似乎赢了不少,喝了一坛又一坛,大醉酩酊。叶竹青蹲在黑暗的角落中,肚子饿得咕咕直叫唤,夜深霜重,她抱着双肩瑟瑟发抖。一直跟在她身后的诸葛二人疑惑地对视一眼,这小乞丐蹲在酒摊之前挨饿忍寒,所为何事呢?
快四更天了,酒摊老板再三催促,这群人才肯结账离开,其中一个还醉酒闹事把所在的酒桌砸了个稀巴烂。老板似乎见怪不怪,恭恭敬敬地送走几位瘟神之后,麻利地收拾烂摊子。幸好,由于常有人借酒闹事,老板也没有添置什么值钱的家具。
“我……跟你们说……又……又要打仗了!”一个带头的老兵大着舌头说道:“那些狗屁大将军,要打仗,往前……冲的……是我们,死……死的也是我们,他们倒好……蹲在营帐里等军功!我……我活着,也要尝尝活着的滋味才行!”
“谁说不是呢!”另一个大兵也脚步踉跄,“眼看老子的兵役就要到头了,拿着粮饷我就就就就回家娶媳妇去了!突然又要打,什么玩意!”
“你还娶媳妇……你你你的钱,都给那玩琵琶的小莲了吧!”
“屁!老子就是玩玩她!大将军那个絮,才是真美人儿呢!啧啧啧那身段,那胸脯,那大眼睛,那红嘴唇,啧啧啧!她要多少钱我都给她!”大兵说起人间尤物,一时竟觉得欲火焚身。
悄无声息跟在他们后面的叶竹青就像个幽灵一般,她心中砰砰砰直跳,絮还活着!
“她可不要你那些小钱,玩她要命啊!”另一个大兵挖苦道。
“哧!再怎么烈怎么要命,不还是乖乖地拜倒在大将军胯下!”“大将军真是好福气,要是他吃肉,给我们喝口汤也行啊!”
几个浪声调笑,浑然不知身后有三个人默默地跟着。叶竹青只留意絮的消息,但几人后来只絮絮叨叨地数落那些位居高官的人。万峰朝听他们越说越不像话,若不是要跟踪叶竹青,他定要上前去将几人军法处置。士兵尚且能如此放浪形骸,可见军中纪律之差。看来护国大将军要他和诸葛朗提前来此察视,颇有先见之明。
叶竹青终于到了军营。她跟在几个士兵的后面,找到了狗洞钻入军营中。他们醉的人事不醒,而且一直都这么干,从未出过岔子,钻过去之后自顾自地走了,没发现多了一个人混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