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顾明烟怔怔的看着唐以琛近在咫尺却好似远在天涯的俊脸，他的脸色异常苍白，神情甚是清冷高傲，并不看她一眼。
“师傅……这……”她咬了咬牙，发出小于等于蚊子的声音。
唐以琛似乎是有些着急，脚下有些急功近利，速度之快好似在飞一般，以至于他温热的呼吸都打在了她的侧脸上，气氛暧昧至极。
“为师想过了，你虽占用了水璎珞的身子，但是毕竟灵魂的意志是不可改变的，为师知你不愿嫁他，而为师也曾经说过，你拜入我门下过去的一切都已抹除，所以为师觉得应该替你拒了这门婚事。”半晌，唐以琛才不紧不慢的道，嘴角一扬，似是有一朵温莲绽放。
顾明烟缓缓垂下头，消化着他方才说的话：“师傅……我可以自己走……”
唐以琛并没有过多表情，只是淡淡一笑：“无妨，方才那种情形，以你的轻功，定是会被他抓住的。”
“言承旭的轻功不如我！”顾明烟撅起嘴，不满的看着唐以琛的侧脸，那是一条多么完美而又冰冷的线条啊……
唐以琛身子颤抖了一下，似是强忍着笑意，“言承旭当初在众多皇子中脱颖而出，你真当他如你表面看到的那般不堪？他的功夫，只怕是与天绝和为师比起来，毫不逊色。”
“什么？”顾明烟一惊，搂着唐以琛脖子的手也一紧，“可是他……怎么会呢？”
看着顾明烟苦恼的样子，唐以琛无奈的摇了摇头，身子的步伐却丝毫没有停顿：“烟儿，你还小，记住为师的话，宁可被天绝抓去，也不要太接近言承旭。”
顾明烟皱着眉，思索了半天，突然一笑：“师傅，你身为一代宗师，还是修道之人，你的任务，是不是把爱分给众生？”
唐以琛一愣，停下了脚步，顾明烟还没等得及他的回答，便被眼前的美景惊呆了。满山遍野的郁郁葱葱的苍松翠柏，奇花异草四处分散，她根本叫不出它们的名字。在她的眼前，是一片一望无际的湖，根本目测不到湖水的尽头。
在水泊和一切奇异树木花草的簇拥烘托之下，整座山显得更加妩媚，分外妖娆。极目远眺，烟波浩渺，水天一色，桃红柳绿，蝶舞蜂喧，竹影扶疏。
“好美啊！”顾明烟禁不住赞叹出声，这里简直就是仙境。不，比仙境有过之而无不及。
唐以琛笑了笑，雪白的衣衫随风而起，他的人整个融入在美景当中，在顾明烟眼中，简直美艳不可方物！
“师傅，你好美……”顾明烟一动不动的盯着唐以琛，眼中四散暧昧的光芒。
唐以琛怔了怔，依然笑着：“烟儿，你方才问为师的那个问题，为师回答你，为师的爱确实是用来分给众生的，但是，除了你。”
似是唐以琛一句漫不经心的玩笑话，但是顾明烟知道，师傅给她留了面子，不想戳穿。她耸了耸肩，也用开玩笑的语气道：“不知道将来蜀山某个掌门会不会为情而出走隐居呢？”
唐以琛抿了抿唇，仍旧笑着，并不言语。顾明烟知道这已经是他的极限了，也不再说别的：“师傅，我在我们那个时代曾经在书上看过一条关于蜀山的记录。”
一提蜀山，唐以琛立刻来了兴趣：“哦？是吗？怎么说的？”
顾明烟道：“书上说，历代蜀山掌门继任之时，可通过‘天视地听’和已经成仙的初代掌门沟通，了解蜀山只有历代掌门才能了解的秘密。”
唐以琛闻言，整个人呆在原地，目光复杂的望着她，双唇紧紧的抿着，似是有难言之隐一般。
顾明烟看了他一眼，继续道：“书上还说，蜀山最高权力者是掌门，由上一代掌门指定继任。原本无其他限制的，只因为第七代掌门因情而出走隐居，造成蜀山群龙无首而大乱，此后便有了只有出家弟子才能担任掌门的门规，是吗？”
沉默。
好一会，唐以琛微微一笑，道：“确实都属实。”
顾明烟眼中一亮：“师傅，其实我觉得，为什么一定要拘泥与一个模式呢？如今既然有前车之鉴，那不要再犯不就好了？为什么非要……”
“烟儿！”唐以琛打断她的话，脸色有些难看：“在这个世界上，无论做夫妻也好，做朋友也好，做什么都好，一个人的原则是不会改变的，换而言之，蜀山百年门规，岂是说变就可以变得？”
顾明烟悻悻的一笑，垂下头：“师傅，对不起，烟儿知错了。”
“烟儿，为师告诉你一件事。”唐以琛突然转变话题，顾明烟抬起头，满眼不解。
“烟儿，言承旭，根本不是皇族人。”
“什么？”顾明烟呆住。
唐以琛莞尔一笑：“为师为何急着回蜀山？为何拒绝婚事？你可知是为了什么？”
突如其来的巨大打击让顾明烟忘记了反映，只是木然的看着他。
唐以琛道：“言承旭乃是北辰宫宫主无忧公子，你可知，从一个江湖中人演变成皇子，又变成皇帝，这个无忧公子费了多大的力气……”
他看了一眼顾明烟，继续道：“十年前北辰宫势力一夜而起，当时并没有人把他们放在眼里，可是就在一年之后，所有的江湖门派全部归入北辰宫名下，而就在言承旭登机之后，就再也没有‘江湖’二字，只有朝廷。”
“师傅的意思是说……无忧公子现在的目标是水榭和蜀山？”顾明烟恍然大悟的看着唐以琛。
唐以琛赞赏的点了点头：“那是自然，不过蜀山百年基业岂是他硬来可行的，再加上水榭山庄势力庞大，他必是不容许我们再存活在这个世上的。无忧如今还不知为师已经知道了他的秘密，索性为师就装作不知道好了。”
“可是师傅……如今还有一个天绝……”顾明烟咬了咬唇，面色有些凝重。
“不错，还有他。”唐以琛抬了抬眼，望向那一片无垠的湖泊：“如今的天绝，也不过是无忧的一个棋子而已，一个坐收渔翁之利的棋子。”
顾明烟总算明白了，原来，言承旭，不，无忧公子才是这一切背后的终极BOSS！他的目的就是让“江湖”消失，这样才可以坐稳他的王位，他把蜀山当作了假想敌！
“可是，师傅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顾明烟拧眉看着唐以琛。
唐以琛一笑：“你是为师的徒弟，自然该做该做的事，现在，为师将此事告诉你，全天下知道这件事的就你我二人，从今往后为师会教你绝世剑法。”说着，他从身后拿出一把精致薄坚的宝剑，“这是紫青宝剑，是水璎珞娘的佩剑，现在交给你。”
顾明烟接过剑，脑子里已经炸开了锅。
“烟儿，你应该做当徒弟该做的事，你天资聪颖，骨骼奇佳，说不定将来还可以接任蜀山掌门，所以，不要再想别的事！”唐以琛半警告半玩笑的说着，背过身去。
“呵呵……”一阵爽朗的笑声打断了唐以琛的说教，两人同时转过头循声望去。
言承旭安静的站在不远处，有些微风掠过，吹起他如墨玉一般的黑发，以及水蓝色锦服下摆。上好的丝绸长衫，穿在他身上让他像花瓣一样飘逸不凡。他的气质太过于妖孽，那透入骨子里的妩媚由内而外的散发出来，让人移不开视线。
“唐庄主，有时候，没有争吵没有仇恨，却也对这眼前的人说出了绝情的话，狠毒的话，伤人的话。这真是一种两面的行为啊，一面是率真，一面是自我，率真到可以想什么就说什么，不加掩饰，不多思考。自我到只满足了你自己，丝毫不顾及别人的感受呢。”
顾明烟蹙眉，他这是在干吗？帮她说话？
唐以琛轻哼一声，好整以暇的道：“看来我还真是低估你了，无忧公子。”
无忧咯咯一笑，尽展娇媚，而顾明烟此时才发现，他竟比之前美的好多好多，好似揭下了一张遮挡他妖孽般完美脸颊的假面具。他冷冷的看着唐以琛和顾明烟，目光里分明没有意思情绪。
“唐以琛，我崇拜你。我为了得到天下，我建立北辰宫，用了一年的时间笼络江湖众人，用尽办法让江湖消失，你却用一瞬间就把它恢复了原状。我从来没有想过要杀了言鹰，你却在一瞬间就把他给杀了。多么充满想象力啊？言鹰，当然是可以杀的，你永远比我想的高，做的绝。不过现在，你完蛋了，言鹰的女儿回来了，你打算怎么向她解释呢？怎么向你热爱的蜀山众人解释？”
顾明烟马上调头看着唐以琛，唐以琛微微一笑：“我以为你会感谢我呢，如果没有我，天绝怎么会甘心与你合作？不过我觉得你现在似乎不该在蜀山浪费时间，我想最让你苦恼的，应该是正在恢复魔性的天绝吧？”
顾明烟现在真的是一个头两个大了，太复杂了，这到底什么和什么！
“唐庄主是聪明人，我们明人不说暗话。”无忧微微偏头，娇俏的一笑，尽显妩媚，“天绝的穿魂钉可只剩下一枚了，你不希望十五年前的悲剧重演吧？你我既然各有所需，倒不如合作看看？”
唐以琛看了顾明烟一眼，伸手握住她的：“你觉得我会答应你？”
“不然呢？唐庄主还有其他的选择吗？”
“现在的蜀山完全有能力抵抗天绝。”
“我知道，但是……”无忧话锋一转，佯装担心的望着唐以琛：“如果，他拿到了碧水珠呢……”
唐以琛微微蹙眉：“你居然给了他碧水珠？”
“当然……没有。”无忧笑了一下，“是他自己夺去的。”
“以你的武功，不可能吧。”唐以琛不疾不徐的道，俊美的脸庞在缓缓暗淡的天色之下亦真亦幻。
无忧道：“那是自然，可是你忘了？我可是自己砍了自己三刀，你那乖徒儿也没有把我医好就跟着你跑回来了，我哪有能力守住碧水珠啊！”他委屈的扁扁嘴，看着顾明烟。
顾明烟被他看的浑身起鸡皮疙瘩，转身依在唐以琛身后。
唐以琛平静道：“你是看轻蜀山呢还是对自己极度缺乏自信？就算他拿了碧水珠，难道你认为蜀山没有能力自保吗？无忧，我想你已经算到了，天绝若是恢复了魔性，练成魔功，要先除掉的，是你不是我吧。”
无忧笑容僵硬了一会，很快又恢复：“我给你七天时间考虑，为了表示我合作的诚意，我把这个人送给你。”
说完，无忧拍了拍手掌，两个绝色少女拖上来一个人，顾明烟瞪大眼睛看过去，是水冰依！
“二、二师兄……”水冰依显然已经奄奄一息，姣好的容颜已经苍老无比。
唐以琛嘴角微微抽搐，目光流转不定：“人留下，我考虑考虑。”
“好的，唐庄主，我可等着你的好消息啊……”无忧又献上一个含糖量极高的笑容，转身离去。
望着无忧渐行渐远的身影，唐以琛叹了口气：“烟儿，带五师伯上蜀山，今日之事，不可对任何人说。”
“是……师傅……”顾明烟的心已经揪成了一团，她紧紧的咬着下唇，这，太混乱了……
除了蜀山弟子，一般人是根本上不了蜀山的。因为自十五年前的事后，蜀山山崖修建了顾明烟看见的那片湖泊，那片湖泊足足有好几千亩，莫说过了，就连望都望不到边。
如果要上蜀山，必须配合蜀山的内功心法以及特殊心诀，如此便可以唤出湖上的子母桥。顾明烟跟在唐以琛的身后上了蜀山，当她亲身站在这几乎透明的子母桥上时，深刻感受到了什么叫恐高！
她紧紧的攥着唐以琛的衣袖，嘴唇抿着，眉头微蹙。相较之下，唐以琛格外淡定，眉宇间始终含着半分亲和的笑容，深不见底的双眸也越发的深邃。
蜀山亦如她想象中那般，云雾缭绕，高耸入云，别具匠心的设计，鬼斧神工的技艺，地面干净到可以当镜子照。在比操场还要大的山顶操练场外，金漆匾额上写着蜀山派三个龙飞凤舞的大字。
一走进去，仍然是似真似幻的飘渺境地，无数白衣人见到唐以琛均是恭敬的行礼，顾明烟原想也跟他们说点什么，可是他们显然完全将她无视了。
在整个操练场的中央也同样摆着一个巨大的鼎，不同与水榭的是，这鼎是纯碧玉打造，剔透晶莹，由内而外看的清清楚楚。错综矗立的一座座亭台楼阁雅致而又不失气派，这里的温度也十分适宜，不热也不冷，就连空气中似乎都弥漫着淡淡的兰花香味，那么自然，那么让人心旷神怡，就算是天上仙境，也不过如此吧？
当顾明烟回过神来，唐以琛早已不知去想了。她有些困惑的怔在原地，不一会，青鸾从迷雾中款款向她走来。
“师妹，掌门在绝情殿等你。”
“这里也有绝情殿？”顾明烟问道。
青鸾微微颌首：“自然，这里的规格和水榭基本是相同的。”
“那……师兄你带我去吧……”
“好。”青鸾微笑着在前面带路，耐心的解答时不时就提问的顾明烟。
“师兄，你以后叫我烟儿就可以了！”顾明烟浅浅的一笑，目光四处打量着周围的景色。
青鸾并未多言，只是微微一笑，点了点头。
一如记忆当中的那般，绝情殿清冷的屹立在众多建筑之中，那冷漠傲岸的感觉在其中显得十分突兀，就像唐以琛的人一样，站在哪里都让人无法忽视。
“师傅。”顾明烟毕恭毕敬的行了礼，抿着唇站到一边。
眼前的唐以琛眼眸冰冷，一直冻得她钻心，原先温和慈悲的笑容也早已不见。他紧抿住的嘴将唇线绷得死紧，脸上的表情被刻画的极为阴霾，由四个大字在顾明烟脑子里蹦出来——挫骨扬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