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行歌抬眼看去,男人眉目不动:“前两天有个叫肖林的人来找过我,说是知道你母亲真正的死因。”
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上头,顾行歌像是被定住了一样,整个人都僵在了副驾驶的座位上。
过了不知多久,她才慢慢地舒了一口气:“他是想要什么好处?”
对于她知道这个人,叶锦言并不觉得有多奇怪,顾行歌心里藏着的事情太多,他早已习惯:“他说从他出来之后,就有人视他为眼中钉,想要把他灭口,他什么都不求,就求我保他一条命。”
顾行歌冷笑:“这个人果然本性难移,十句话里指不定能不能有一句真话,保他一条命?他肖林刚出来就被捅了一刀,还有闲心给我打电话传授情圣的人生感悟,现在要求你保他一条命?”
平日里顾行歌除了嘴毒一点,看上去就是个逗比吃货,甚至还有点天然呆,但是叶锦言知道,只要一涉及到跟她母亲和哥哥有关的事情,她内里的锋芒就会毫不掩饰的流露出来。
拨开天然呆的那层皮,里面分明是个一肚子坏水,还牙尖嘴利的小狼崽子。
“你跟他联系过?”脸上没有留露出心里想的事情的分毫,叶锦言不动声色地问。
“对,他被捅了的第二天就给我打了电话,让我不要插手。”顾行歌点头,嘴角始终含着凉薄的笑,“我对他嘴里的消息一点儿兴趣都没有。他也算是个聪明人,只不过眼光太差,居然找了李沐这种人做情人,还死心塌地的,活该被送进去。”
停顿了一下,她继续说:“不过有句话说得好,爱的越深恨的也就越深,他现在跟李沐是势不两立,我估计,他找上你,不过是想对付李沐罢了。”
“他跟李沐有这层关系在?”叶锦言眉头微皱,就连他都没有想到,李沐的关系会这么混乱。
“你没查到?我还以为这件事除了莫长海,世人皆知呢。”顾行歌打量着车窗外的风景,“我早就怀疑莫无忧到底是谁的孩子,李沐原来是个八面玲珑的人物,情人可不是一个两个,只不过在得到了公司之后,才放肆了起来,智商也下降了。”
说起来,她倒还要感谢李沐,要是没有她,顾行歌现在也绝对不知道操控人心居然会有那么多的方法。
别墅离市区有很长一段距离,他们出来的时候就已经有些晚,叶锦言车速也不快,进了市区的时候,天色已经擦黑了。
自从说完肖林的事情之后,两个人之间的气氛就陷入了低谷,只是偶尔交谈两句,就算是叶锦言问她想去哪家吃饭,顾行歌也是兴趣缺缺,让他随便。
从饭店吃完晚饭出来,回家的路上,叶锦言偏头看了她一眼,发现顾行歌微微低着头,手肘撑在一边,手指不自觉地揉着太阳穴,表情有点阴郁。
他想了想,忽然一打方向盘,拐上了一条小路。
“去哪儿?”顾行歌问。
“到那儿你就知道了。”
十几分钟后,叶锦言从车后备箱中拎了几罐啤酒,带着顾行歌到了目的地那是靠着一所大学旁边的一条胡同,叶锦言带她钻过了一个栅栏上也不知道被谁剪开的洞,然后他们就顺着漆黑的过道往前走。
顾行歌有点迟疑:“我说这地方让进吗?”
叶锦言扶着她,怕她被地上杂乱的东西给绊住:“当然不让,这还是我上高中的时候发现的,早就说要拆迁,结果一直没拆动。据说是产权上出了点问题,过来”
上面原来是一个非常大的天台,说是天台也不准确,只是四周的大落地窗被人给砸掉拆走了,硬生生整理出了一个平台,居然还出人意料的干净。
叶锦言说:“那时候心情不好,就跟季四他们几个一起上这来,不光我们,就连这学校的学生也会来,都快成传统了。”
他从角落里捡了一个空啤酒罐,笑了:“没想到现在也是,你觉得这个地方怎么样?”
顾行歌认认真真地打量了一下周围的环境,给出了一个极其中肯的评价:“我只是觉得瘆的慌。”
“过来坐。”叶锦言摇摇头,觉得她实在是不懂欣赏,把她拉到了自己身边,说。
他给自己和顾行歌一人开了一罐啤酒,顾行歌捧着啤酒,惊悚的看着他:“我告诉你,现在查酒驾查的厉害,你自己想发疯别拽上我行不行,我还想好好工作升职加薪迎娶白富美走上人生巅峰呢?”
“行了行了,我等会儿叫司机过来,”叶锦言拍了下她的头,“让你喝你就喝,哪来的这么多话?”
也不想想我是为了谁好!
毕竟是深秋了,气温很低,但是凛冽的风都被建筑物给挡住了,吹不过来,只有风在楼道里穿过的声音,街上的车声和人声都能听得到,只是细细听起来,又是那么的远。
今天的月色很好,月光正好洒在了小小的天台上,忽然一阵小风吹过来,只让人觉得心旷神怡,隐隐还能听到秋日最后的虫鸣声。
不知道怎么着,顾行歌突然有了点闹中取静的感觉,也觉得这看起来破破烂烂的地方确实不错。
顾行歌怕冷,叶锦言把自己的外衣脱下来,给她披在了身上:“这时候有点晚了,春秋的时候是最好的,还有鸟声跟虫子的叫声,心情不好的时候,就自己或者跟几个哥们儿过来,有时候段云帆也要过来凑热闹,喝几罐啤酒,也就好了。”
顾行歌看了他一眼,明显是不相信他说的话。
“当然不是这么简单,你先喝。”叶锦言补充道。
心里不舒服,顾行歌也就不推辞,直接就喝了起来,两个人聊几句天,一罐啤酒很快就见了底。
叶锦言站了起来,拿着啤酒罐子说:“把你所有不顺心的事,都装到这里面,然后大吼一声扔出去试试看。”
顾行歌愣了愣:“扔哪儿去?砸到人怎么办?”
“砸不着,”叶锦言十分有经验,“底下这小路早就被给堵死了,人过不去,你要是扔的远了呢,就扔大学里面去了,晚上那片小树林里没人。”
“你还天天说我二,”顾行歌沉默了一会儿,控诉道,“你这明明比我更二好吗?!”
叶锦言双眼里很是认真:“你不相信我?”
“……你倒是说说我为什么要相信你?”
男人啧了一声,直接活动了活动手臂,把自己手里那罐子给扔了出去,他明显是收了力,要不然那罐子不可能只是落在了楼下的小路里。
顾行歌也不知道自己脑子哪根筋搭错了,居然跟着叶锦言一起站了起来,往后退了一步,脚尖借了点力,然后猛地把手里的罐子给扔了出去,那东西伴着扔出去的声音,没入了大学校园那一片黑暗中。
就好像扔出的,真的就是生活中那些越来越厚重的烦恼一样。
就在两个人智商一起下线,准备开始一起二的时候,突然,远处传来了一声大喝:“往哪儿扔呢?!哪个班的?这倒霉孩子!名字学号赶紧给我报上来,非得跟你班主任好好说说,前天刚开完的会,怎么又扔上了?!”
叶锦言一把拉住顾行歌的手,拖着她往外跑:“坏了,现在居然开始抓这件事了?”
楼下传来了脚步声,大概巡查的老师也知道,正是青春期的学生们有这么个传统,正好撞上了他们往学校里扔易拉罐,直接就过来逮人了。
而且听话里说的,好像还是刚开完会说这件事。
叶锦言熟门熟路,拉着顾行歌跑,两个人躲进了一个小缝里,提心吊胆地看着巡查老师用手电四处晃来晃去,骂骂咧咧地在找罪魁祸首。
毕竟两个这么大的人,谁都丢不起这个脸。
这个怀抱顾行歌实在是太熟悉,而男人拉着她的手很热,也很宽大,刚刚他一路拉着她,手握的很紧,似乎只要一松手,她就不见了一样。
顾行歌心里一动,抬头看去,男人的双眼很亮,就好像是预示着黎明的启明星一样耀眼。
巡查老师找了半天,这才一无所获地离开。
他们俩松了口气,一起轻手轻脚地下楼溜了。
上了车,叶锦言和顾行歌对看了一眼,突然一起笑了起来。
“我再也不相信你了,”顾行歌笑的上气不接下气,“名声在外的叶上校差点就因为乱扔啤酒罐,被大学的巡查老师给逮住,这件事说出去谁信啊?”
叶锦言也是笑:“说的就好像你没参与一样,你可也是个公检法机构的成员。”
“不行,我笑的肚子疼,”她笑的趴在了车座上,“这件事告诉我们,不要随便高空掷物,早晚是要造报应的。”
看着她笑得开心,叶锦言伸手过去,揉了揉她乌黑柔软的长发:“心里舒服点了没有?”
顾行歌揉着肚子抬起头来,看着男人的笑容,心里忽然就慢慢地柔软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