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思远并不能说是一个很风趣的人,但是这一顿饭进行下来,三个人之间没有出现一次冷场尴尬的情况,不得不说,这个人对气氛的掌控是非常得心应手的。
一顿饭称得上是宾主尽欢,出了门顾行歌才发现,叶锦言中途发了条短信给她,告诉她自己的事情还没忙完,可能半夜才能回去,让她不要留门直接睡觉,顾行歌刚刚回完短信,手机“叮”的一声,提示有新的信息。
她有些奇怪的打开了短信,却发现发来信息的,居然还是个老熟人
想知道你出车祸的真相的话,晚上十一点到我给你的地址等着。唐清远
似乎发现顾行歌的表情有些奇怪,顾安宁出声问道:“行歌?怎么了?”
“没事,”顾行歌收起了手机,露出了个笑容来,“叶锦言的短信,问要不要让人开车来接我。”
顾安宁哦了一声,想了想,有些不放心她就这么回去:“要不我们两个送你吧,反正这个点,不会特别堵。”
“省省吧,回去的路上要走的都是主干道。”顾行歌不动声色地推辞道,“你们两个慢点,我到家给你短信。”
虽然韩思远是个很不错的男人,但是顾行歌越跟他相处多一秒,心里觉得他不适合顾安宁的感觉便更多一分。
她本来想提醒顾安宁,在这个男人的身边要注意一点,但是看到顾安宁幸福的笑脸,还是把这话给咽了回去,打算过一段时间再说。
虽然不幸的人各有各的不幸,可是幸福的人,却大多相同。
顾行歌不想在这个时候,破坏顾安宁的幸福。
看着韩思远跟她去了停车场之后,顾行歌脸上的笑容慢慢冷却,她看着唐清远用彩信发来的地址,那是个还算有名的酒吧,位置也算不上偏僻。
她只是不知道,唐清远到底是想做些什么。
想了想,顾行歌把手机扔回了包里,转身刷卡进了地铁站,不管是他出于什么目的,她都要去看一看,连伤害自己的人是谁都被蒙在鼓里,这种感觉她非常、非常的讨厌。
毕竟有一点她还是可以确定的,那就是凭着唐清远口中所谓的“爱”,他是不会在这个时候对自己做些什么的。
顾行歌上大学的时候,也是跟着同学去过几次酒吧的,甚至颜清和也带着她去过不少次,只不过永远紧盯着她,不许她碰一滴酒。
一般的来说,顾行歌觉得自己不属于很小资很有情调的那种。什么放着轻音乐、门口戳块牌子明说“酒吧不是KTV”、衣冠不整者与狗不得入内的地方她是见了就退散的。
似乎是被喜欢研究人心的颜清和影响太深,她喜欢那种放着震耳欲聋音乐,充满了形形色色的堕落寻欢客,幽暗而满是烟味的地方,点上一杯酒,冷眼旁观灯红酒绿。
颜清和说,见识过什么是失去理智的狂欢和堕落,才能够保持自己的那份理智。
顾行歌年少时对这个理论嗤之以鼻,而现在却深以为然。
点一杯酒精含量很少的酒,顾行歌坐在个不引人注意的小角落里,随身携带包就放在一边,丁点的灯光也打不到她身上,黑暗完全吞噬了她的脸,只有一双眼睛微微地映出些光芒。而她没有像往常那样掩盖自己身上的气场,所以那眼神看不出什么思想感情来,只是仔细观察的话,能隐隐地发现她在漫无目的地盯着人群发呆,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就让人不那么愿意靠近她。
人身上是存在气场的,有时候不得不承认这个。
不知道过了多久,顾行歌涣散的目光在瞥见一个刚刚从门口走进来的男人的时候猛地一凝,眯起眼睛盯住那个人的方向,这就是她今晚要等的人。
她的夜视力算得上是很好的,不会看错,那个男人的确是她今晚的目标
晏盛平。
晏盛平的目光微微一扫,便目不斜视地往里走,看来是有什么人约了他,顾行歌轻轻地把酒杯放下,换了个方便的角度盯着自己的这个好师兄。
果然,里面有个男人站起来迎他,是个中年人,不扎眼,表情木讷长相普通,可是他站起身来迎着晏盛平的一瞬间,顾行歌瞥见了他的眼神,手指开始不自觉地开始在酒杯上画起圈来,那人的眼神很冷,不是冷漠,也不是冷淡,是被他的目光扫到的人感觉很冷,就像是某种剧毒的爬行动物。
但是看他对待晏盛平的态度,好像非常的谨慎,举手投足间甚至有些不易察觉的讨好,晏盛平像是说了什么,中年人立刻点头笑了,一边伸手请他坐下一边想要招手叫酒单,晏盛平摆摆手止住了他,手势甚至做得有些无礼。
顾行歌并没有思考为什么他会出现在这里,其实从把那天宴会上的一切理顺之后,她就已经对晏盛平产生了怀疑。
而现在,她只想知道唐清远短信中提到的真相,到底是什么。
入座前,好像感觉到了被窥测似的,晏盛平猛地转过头来往顾行歌坐的地方瞟了一眼,顾行歌看清了他的脸印象中这男人脸上总是带着让人心里暖洋洋的笑容,典型的八面玲珑长袖善舞,而这个人……要不是顾行歌相信自己的眼力,并且知道他究竟是个什么人,她几乎不敢认。
阴郁、眼神刻薄……甚至有那么一丝狠毒隐藏在那绷得紧紧的尖削的下巴和嘴唇里。
晏盛平没能找到那道让自己不舒服的视线的主人,微微皱皱眉,目光往四下扫了一圈,这才谨慎地坐下,他坐下来的地方和顾行歌习惯挑的位子很像,也是将大半个身体隐藏在光照不到的角落里,让远远近近的窥视者无从寻觅。
顾行歌知道自己不能再改变角度了,这男人在这方面敏锐得惊人,唯有静静地等在原处。
中年人说话的时候比较多,嘴唇一直在动,看起来语速像是很快。他说话的时候手指神经质地搓着裤子,脸上讨好的神色越来越明显。大概二十分钟以后,中年人面露喜色,蹂躏自己裤子的动作好像不那么明显了,又过了一会儿,顾行歌注意到他明显地松了口气,从怀里掏出一块手绢,抹掉额前的汗,之后站起来,笑容满面地向晏盛平伸出手去。
没见躲在黑暗里的晏盛平有什么动作,似乎是拒绝了他的示好,中年人的脸色僵了一下,立刻恢复如常,笑着说了什么,然后点点头,离开了。
这中年人转过身的刹那,脸上又恢复了那种阴冷木讷的表情,刚刚的生动,竟然像是没有出现过一样。
顾行歌心不在焉地拿起自己的酒杯,浅浅地喝了一口。
她觉得晏盛平八成也是被真正在他身后的那个人给当枪使了,他自以为看得清形式,比别人明白,初生牛犊不怕虎地不肯吃亏,非要摆出一副唯我独尊的样子来,怎么可能让人真心结交?
要么神棍一样的颜清和怎么说这傻小子总有一天聪明反被聪明误呢不知道什么叫韬光养晦,不知道藏锋芒。
过了大概十几分钟的样子,晏盛平站起来,又扫描了一次周围的环境和人,这才以来的时候那种低调的方式走了。
顾行歌一点都没犹豫,抓起一边的外衣和包,跟了出去。
她不近不远地缀在晏盛平身后,看他的样子似乎并不像是回家,而是有目的地在酒吧后面阴暗的小巷里绕来绕去,也亏得顾行歌十分有耐心,否则大概早就已经打道回府了。
顾行歌压了压自己路上随手买的帽子,面无表情地经过了不知道第几对鸳鸯身边,紧紧地盯着前面不远处的男人的背影。
当终于停下来的时候,顾行歌都觉得自己有点摸不清回去的路了,她站在路灯光芒照耀不到的地方,毫无顾忌地靠在了墙壁上,静静地期待着接下来的事态发展。
小巷的环境算不上好,偶尔还不知道从哪个角落传过来几声悠长悠长的猫叫,夜已经很深了,寒意也逐渐加深,晏盛平似乎穿得有些单薄,只能拼命裹紧自己身上那件一眼就能看出来做工不俗的外套,似乎为了驱散寒意一样,他从口袋里摸出了一包香烟,抽出一根点起来猛吸了几口。
没等上几分钟,甚至晏盛平的一根烟还没有抽完,顾行歌就看到巷子的另一头慢慢地走过了一个人,因为站的有点远,就算她视力再好也只能模模糊糊地看出来那是个身形不怎么高大的人,而具体的长相甚至是性别她都分辨不出来。
晏盛平似乎已经等得不耐烦了:“怎么这么长时间?”
对方似乎早就已经习惯了他这种态度,并没有做出什么正面的回应:“怎么样?”
声音虽然刻意被压低了,可是依旧能让人听出来是个女人的声音。
顾行歌忍不住皱了皱眉,这声音她似乎有些耳熟,可是一时半会儿又想不起来自己在哪里听到过,只是隐隐约约有个大致的印象。
这么大费周章的,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女人,要让向来天不怕地不怕的晏盛平这样见她?
虽然心里是这么想着,可是顾行歌却没有弄出任何声响来,只是在一旁静观其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