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要嫁给鹦鹉?你……欺负人。”黛玉气急,转身指着水浛的鼻子道。
“啊?我欺负人?没有啊,我欺负你了吗?你看,鹦鹉都不说话,证明我没有欺负你。好了,别生气了,乖丫头。”水浛将黛玉拉进自己的怀里,附在她的耳边,低声哄着她。
甄家寄存在贾府的东西尽数查出,却没找到水浛所怀疑的任何线索,然治贾府之罪,仅仅几庄人命官司和那些高利贷的字据已经足够,何况还有宁国府中和许多违禁用品。虽然他们说是当年给元妃预备的,但也是逾制太多,并且还有原来国丈的书信等物,于是贾赦,贾政,贾珍,贾琏等人被流配,王夫人等有诰命的女人全都贬为庶民,四十岁以下的人全部卖给官妓,四十岁以上的人都去辛者库为奴。
王嬷嬷奉黛玉之命,开始就照顾李纨,后来到官卖的时候,直接将其赎回来,和贾兰一起,送至城外的庄子上,或者针线浆洗,或者耕种田地,凭其自食其力。李纨倒也安分,她原本就善于针线,到了庄子上以后,便以针线刺绣为生,赚些银钱来养活自己和儿子,贾兰则拜在林如海门下,每日听其讲书,随其练字,日子过得倒也充实。
宝钗和探春,凤姐儿巧姐儿,平儿等两府上的年轻女子,凡是没有亲友来赎身的,便都被卖进了青楼妓院,此时也说不上什么主子奴才,什么小姐丫头的了。凡事女子,一律平等,按照容貌年龄分成等级,被妓院的老鸨低价买去。
却说牡丹园的古嬷嬷,因为园里的姑娘如今少了,便凑凑热闹过来买几个人回去。正好认识这里面的凤姐儿和平儿,原是在潇湘馆的时候无意间对过一面。所以便出了钱,将其二人买下。凤姐儿见古嬷嬷倒还善良,又央告了她一并买下了巧姐儿。如此三人在一起,便是粗茶淡饭,倒也有个照应。
另外,紫鹃因从小和鸳鸯要好,便求了黛玉,让王嬷嬷暗中替她赎了身,一并送到城外庄子上去,倒也罢了。
炎热的夏天,黛玉实在懒得出门。整日在林家老宅的花园子里窝着,不是在竹舍睡觉,便是在晨昏之时去水池边看书,晚上做点针线,也不过是绣绣荷包之类的小玩意儿,王嬷嬷等人,断乎不让她累着。
那边亲王府已经收拾好了,其间水浛又带着黛玉过去瞧了,一应装饰摆设全都齐全,用的东西更不用说了。直到黛玉色色都满意了,水浛才捡了个阴雨之天,凉爽的日子,带着黛玉一起去城外给林如海请安,一并请问成婚的日子。
夏雨连绵之际,林如海在庄子里办的书社今日也没有开门,弟子们都各自在家温习功课,林如海则撑了一把雨过天晴色的二十四骨天堂伞出了书斋,踩着青石小路漫步在乡间,往村外的田野走去。
碧绿的庄稼练成一片,今年的小麦欠收,而夏粮倒还可以,北方不比南方,可以一年三季种植水稻,北方天气寒冷,适合种植小麦和玉米。此时小麦已经收割,玉米正在拔节,沙沙的雨声从耳边响着,目光所及之处,全是一片浓绿。
黛玉和水浛的马车进了庄子里的西林书舍,没有见到林如海,水浛却被中堂那一幅海纳百川图所吸引,站在那里,看了良久。
黛玉则问着书童,知道林如海出去赏雨,便先到后面的静室去找慕螓。
“慕姑姑!”黛玉自己撑着一把油纸伞,沿着幽静的小路进了慕螓平日住的小院,高兴地喊道。
“玉儿来了。”慕螓正在窗前听雨,却见黛玉一人过来,连个丫头也没带,忙转身出门,迎出来。
“慕姑姑,小心淋湿了。”黛玉忙将伞遮到慕螓的头上,高兴地看着这个同自己一样单薄的女子。
“没事,哪有那么娇嫩?”慕螓揽着黛玉一同进屋,又拿了一双新鞋来把黛玉的湿鞋子换下,又嗔怪道,“怎么下雨天倒是跑到这边来了?看淋湿了着凉。”
“哎,这要怪他啊,整日的忙,难得抽出时间来,总想着来看看爹爹和姑姑,也不能。这次来了,我索性不走了。跟姑姑一起住些日子再说呢。”
“这倒好,只怕水浛那小子又不乐意。”
“慕姑姑,您干嘛老向着他说话?”黛玉撅起嘴,看着对面的女子。
“有吗?”慕螓笑笑,又让小丫头去炖了姜汤来给黛玉驱寒。
“慕姑姑……”黛玉看着一脸温和慈祥的慕螓,怎么也想象不出她曾经是个杀人不眨眼的护卫首领。
“恩?怎么,有什么话,还不能跟姑姑说?”慕螓温和的笑着,用哪种看惯生死离别的目光看着黛玉。
“慕姑姑,我有些怕。”黛玉慢慢的低下头,看着手中的纯白骨瓷汤碗。
“怕什么?”慕螓坐在黛玉的身边,抬手轻抚她沾着雨滴的黑发,“怕嫁给水浛之后,没有想象中的幸福?”
“恩。”黛玉点点头,“他和我差别好远,我总觉得我的心思他什么都知道,而他的心思我却捉摸不透。”这种迷茫折磨了黛玉好久,在嫁与不嫁之间左右为难。她知道自己的心,一天见不到他便不安稳,可如果两个人真的时时刻刻都在一起之后,会不会有其它的事情发生?比如有一天他发现还有人比自己更美丽,更有才华,更好……比如自己有一天终究会变老,变丑……
“哎!姑姑这一生只爱过一个人,尝尽了那种酸涩苦楚,知道爱他却不被他知道的痛苦。那种黑夜里孤独的祈望,那种相隔千里生死不知的迷茫,是最折磨人的。
姑姑只知道,只要跟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便是莫大的幸福。玉儿,姑姑也希望所有的事情都在自己的掌控之中,就像掌控高深的内力,掌控别人的生死一线。
但感情却是很莫名其妙的东西,永远不可能在自己的掌控之中。有时候越在乎,便会越发的患得患失。那一种坚信,还需要自己来确立。”慕螓慈爱的看着黛玉,竭尽所能的告诉她自己的感触。
“哎,慕姑姑,你说的这些,我不懂……总之……”
“玉儿,临阵退缩不是林大人的性格。”慕螓看着迷茫的黛玉,鼓励她一直往前。
“慕姑姑,我没有临阵退缩,我不过是想更加确定罢了。”
“你们还有时间。”慕螓笑笑,看着这个有些无助的姑娘,知道她心中纠结的很。因为世间百态中的丑恶,因为心中追求的完美,让她对坚贞的爱情产生一丝的怀疑。这也是正常的,毕竟她还是个小小的姑娘家。
“我知道,不管还有多少时间,或者回到过去,让我再做一次选择的话,我依然会选他,这种冥冥中的注定无法改变。”黛玉也给自己做过无数次的假设,假设是有别人比他更早的遇见自己,比如有别人比他更宽容的对待自己,比如有人比他更有资本给自己安定的生活……
那些人,诸如文墨轩,水溶,还有薛蝌,冯紫英……。这些经常在自己面前说笑陪伴的人都一一拿出来跟水浛作比较,可一开始黛玉便会将他们否决。那是从心底的一种不认同,绝不单单是水浛曾经在一开始便救过自己的命。
“这不就结了?玉儿,相信自己的选择,姑姑永远支持你,若是那小子敢做对不起你的事情,姑姑第一个惩戒他。想必他的武功再高,也高不过我去。”
“慕姑姑……”黛玉听了这话,又有些紧张,“他能有什么对不起我的事情呢……”
“看看……还没嫁过去呢,就开始向着人家了。”慕螓开心的笑着。
“姑姑……”黛玉羞红了脸,把头埋在慕螓的怀里。
而此时雨丝飞扬的野外,林如海和水浛并列站在田间垄头,浅灰色的身影儒雅清逸,月白色的身影俊朗洒脱。一灰一白的岳婿二人,正进行着一次对话。
“水浛,这几年我们生死与共,你对我这个书生有救命之恩,这我非常的承情,可是如今咱们抛开这层关系,单说我的女儿。”
“伯父,您放心,玉儿比我的命更重要,我会好好地照顾她。”
“我不放心。”林如海直截了当的说道,“你们都还年轻,虽然比别的同龄之人要成熟许多,但总归还是孩子。尤其是玉儿,这孩子生性敏感,从小没有母亲,这几年我又不在她身边,虽然我们林家有一片家业,她自然没有受什么苦,可心中孤单却让她比别人更加脆弱。”
“我知道,我们虽然认识了很久,但所有加在一起的时光,也不过几十天。每次都是我匆匆的来,然后又匆匆的走。甚至都没有给过她几分关心。”水浛想想原来自己每次来看她,她都是孤单单一个人素手执书流连于花间竹下,身边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心中便感到十分的歉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