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东方只好抬起头,干涩地笑笑,问:“哪个女人?我怎么没见着呢?”
陈丽平脸倒长得不丑,大凡肥胖的女人,都生着张娃娃脸,不单看脸,还有几分可爱。陈丽平在街道木器社上班,负责开票。木器社就在庙前街往南转的城门口,离餐馆也就十五分钟路程。她有时上着班,就移回来了。唐东方少不得要说上几句,她便一屁股坐在椅子上,一边是她气呼呼地,说唐东方比她们主任还多管事,一边是她身下的椅子发出“吱呀”的叫声。有时这声音会吸引顾客转过头来,唐东方就很为难。碰上老街坊中喜欢捣笑话的,就会凑上来问:“唐主任哪,这大上班的,怎么就像晚上在家里一般哪?”
唐东方的脸马上红了,陈丽平却大方地往前一蹭,笑声立即荡满了餐馆:“怎么?你看着眼热了?哈哈。”
餐馆里人并不多。胜利餐馆的主要业务是早点和中餐。早点对付的是城里人,中餐大多对付的是乡下人,当然也有些单位的业务用餐。不过,王五月他们,却是这店里的常客。王五月是县一中的政治教师,现在正跟鲁田的姐姐鲁萍谈着,李小平也是因为了这层关系,才认识了王五月,继而认识了高玄。这是一个知识分子相亲的时代,特别是在小小的青桐。很多事情被禁锢了很多年后,“哗”的一下子放开了,就像着了魔法的口袋,一打开,就让人从眼到心,豁然一亮。当然,更多的人,只是悄悄地感知着生活中的丝丝缕缕的变化。比如早晨,青桐的菜市场上,交易的人增多了。许多从乡下来的农民,挎着篮子,加入了卖菜者的行列。粮食价格正在放开,十年前,不,五年前,还感到吃紧的大米,在城里竟然不断地堆积起来,包括油料,还有猪肉。虽然菜市场上,猪肉还得凭着肉票,但事实上,这肉票已经是名存实亡。稍稍偏一点的巷子里,猪肉颤动在肉案上,要多少切多少。温饱问题解决后,小小的青桐城里,又会涌动出什么新鲜的事物呢?
服务员李婶拿过来一瓶青桐米酒。胜利餐馆除了唐东方和两个厨师,其余都是女的,而且都是上了年纪的女人。这上了年纪,也不是说年龄很大,只是四十岁以上。年前,街道上曾安排了一个二十多岁的小姑娘过来,硬是被陈丽平给气走了。那小姑娘后来到了理发店。这是农技厂的叶逢春说的。叶逢春也是王五月的朋友,且是大学同学,同校不同系。王五月学的是政治,叶逢春学的是物理。分配时,叶逢春因为是家里唯一的儿子,硬是被他当农技厂厂长的父亲给弄了回来,且安排在农技厂里搞技术。农技厂是经贸委下属的国有企业,效益不错,甚至比一中还好。叶逢春有时候也到胜利餐馆这边来,同王五月他们这几个单身们喝酒。那个小姑娘刚来时,叶逢春正好赶上了。叶逢春说那姑娘长得不错,看样子也还有内涵。可惜只过了三天,他们再来时,姑娘走了。叶逢春闷着头喝了三两白酒,从第二天开始,整整用了半个月时间,还真的把姑娘给找着了。姑娘姓于,叫于洁,二十二岁,比叶逢春小两岁。这以后,叶逢春竟然很少到餐馆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