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碧空幽深,月高风轻,银河远泄,朦胧的月影,与龙潭湖相映,闪闪烁烁,飘飘渺渺。偌大个林家山庄,皎皎洁洁,幽静宜人,恍若仙景。
鲁小蒙在丫环素儿的引导下,从大门外走进来三拐五拐来到许晚晴住的小楼。到了楼上,鲁小蒙看到,在一张圆桌上,早已摆满了各种丰盛的酒菜佳肴。鲁小蒙施礼道:“感谢夫人相邀,盛情款待,小蒙感怀在心。”
许晚晴温柔笑道:“鲁公子言重了,你我早就相识,现在我是林家山庄的新主人,谁敢胡言乱语。”她斟满一杯酒,“来,鲁公子,我祝你画风更精,扬名万世!”
摇曳的大红烛光中,鲁小蒙接过这杯酒,饮了,坐在了一个放了丝绣软垫的圆凳上。与此同时,许晚晴也坐了下来,她给自己斟了一杯酒,眼神痴痴,看着鲁小蒙。
一旁,丫环素儿小心伺候,不敢多言。
鲁小蒙有些不好意思,急忙说:“林夫人,天色渐晚,月色渐远,你有哪些账目理不清,可叫素儿速拿于我看。”
许晚晴又给鲁小蒙斟了一杯酒:“公子莫急,你且再喝了这杯酒,一会儿我便叫素儿去拿。”
鲁小蒙不好推辞,只好看了一下酒杯,端起来,一饮而尽。
看鲁小蒙再次喝了一杯酒,许晚晴吩咐丫环素儿去拿来账本。鲁小蒙认真翻了下:“夫人,这账目记述清楚,并无半点不妥。既如此,我还是早些回去吧。”说着,鲁小蒙起身,就要往楼下走。而这时,他突然感觉眼前一黑,脑袋像是被人用木棍敲了下。待他醒来,他发现,自己已躺在了许晚晴的床上。他知道,自己中了许晚晴这个女人的鬼计了,自己肯定是被许晚晴和她的丫环素儿拖上床的……但他不明白,许晚晴缘何要如此?他翻翻身,想爬起来,但这时,他才吃惊地发现,自己的手脚早已被许晚晴用绳子绑了。他没法,哀求道:“晚晴,你这是作何?难道我小蒙有得罪之处?”
许晚晴冷笑一声:“是!你一表人才,我岂能让你娶其他女子。我现在是林家山庄的新主人,你注定是我的!”
鲁小蒙哭笑不得,咳嗽一声:“你这样作强,是在害我,也是在害你。你仔细斟酌,你是林家山庄的新主人,倘若此事传扬出去,恐对你名声不好,也会动摇村民们对你的支持。”
许晚晴哪还管这些,咬咬牙,狂妄地说:“鲁小蒙果然是鲁小蒙,总是善思。你以为我会怕吗?你以为我会在乎他们吗?古人云,人无恒产,便无恒心,没有我的田,他们是不能活的!”
鲁小蒙苦恼至极。知道晚晴心计甚深,一时没法说服。于是,他开始拼命挣扎,但挣扎片刻,无济于事。
许晚晴看鲁小蒙不停地挣扎,很是得意,冷冷地说:“你还不知吧?当初我就是这样欺负矮奴唐子文的,不过,他和你不同,你俩年龄虽然差不多,但他毕竟是个弱小的矮奴,所以,我轻易就把他绑了起来,他轻易就成了我腰下的俘虏。可没想到啊,我就那么欺负了他几次,我居然就怀上了他的孩子。总有一天,我会找他算账的!”许晚晴故意编造了这一段谎言,刺激鲁小蒙。
鲁小蒙震惊!瞪大眼睛,盯着许晚晴:“你是说——小少爷是唐子文的?”
“是!”许晚晴不加掩饰,坚定道。
天哪!鲁小蒙心里大叫,不知是该悲还是该喜。他问:“那唐子文知道吗?”
许晚晴眉梢一扬:“他哪知道!有必要要他知道吗?这孩子是林少爷,不是唐少爷。”
“可他毕竟是唐子文的亲骨肉啊,是他们唐家的一条根啊!”鲁小蒙惋惜道。
许晚晴不服:“凭什么要告诉他,告诉他又有何用!他只是一个矮奴,永远都是一个被人看不起的矮奴!孩子是我的,将来就是这林家山庄的新的林老爷!”
“可这样对子文不公平!”鲁小蒙气愤道。
“什么公平不公平!?”许晚晴拿起一个枕头,狠狠地砸向鲁小蒙。
鲁小蒙恼怒:“孩子终归是唐子文的,你不能这样残忍!你要告诉他。”
许晚晴沉默。随后,爆发说:“就算我要告诉他,我也要知道此刻他在哪里。你说,他现在栖身何处?在老虎洞?在皇宫大内?我要去了,那个林彩云会同意吗?”
鲁小蒙一时无语,是啊,该去哪里找唐子文呢?只怕去了长安,唐子文早已离开。凭他对唐子文的个性了解,唐子文宁可死,也不会长留在皇帝身边,更不会再回道州。
“你哑了?怎么不说话了?”许晚晴催促,一脸愤怒。
鲁小蒙叹口气:“看来此事确实不能急,我们需要慢慢去找。”
“好,让我去找可以,但你必须先答应我一个条件。”许晚晴容颜傲慢,眼神中闪出一丝令人高深莫测的计谋。
“你说。”鲁小蒙被绑在床上,努力挺起头,看着许晚晴。
许晚晴稍作沉吟:“只要你肯答应每晚来陪我说说话,我就答应你,将来有机会,一定去找唐子文,并把这个孩子的事儿告诉他。”
“这——”鲁小蒙犹豫了。
许晚晴保证说:“你放心,只要你肯答应,我说到做到,将来一定把孩子的事儿告诉他。”
鲁小蒙很无奈,自己身上还绑着呢。他先答应说:“你先把我绳子解开,然后我再作考虑。”
许晚晴冷笑一声:“哼!我是不会放你的,除非你先发誓答应。”
鲁小蒙眼珠一转:“好,我发誓,我答应。”
许晚晴不知是计,惊喜道:“真的?”她立刻给鲁小蒙解开了身上的绳子。鲁小蒙一跃而起,从床上跳下来,一推许晚晴,直奔房门而去。
“站住!”许晚晴在身后喝道,“你要是敢走下楼去,你会后悔的!”
鲁小蒙停住了,他回过头:“林夫人,你就饶了我吧,我不能答应你这个条件,这有违道义、宗法。”
“你必须答应!”许晚晴一脸傲慢,“你不是一直把唐子文当作兄弟吗?怎么,你不想帮你兄弟养这个孩子吗?你不想爱护你兄弟这个孩子吗?”许晚晴这招很毒,她试图从情理上逼迫鲁小蒙接受。
“林夫人,你此言差矣,我当然想帮子文养这个孩子,我当然会爱护子文这个孩子,但是,我绝不会接受你这个条件!”鲁小蒙气愤异常,“你这是在害我!”
“好!”许晚晴威胁道,“你不接受是不?那我就天天折磨他,直到你答应为止!”
鲁小蒙怒了:“晚晴!他毕竟是你的孩子呀,你怎么能这样!”
“为了能得到你,我什么事都能干得出!”许晚晴恶狠狠地说。
鲁小蒙愤然:“晚晴,你疯了,你真的疯了!”
许晚晴快速回道:“我没疯,我很清醒!我告诉你鲁小蒙,此事你答应也得答应,不答应也得答应,你要是敢彻底拒绝我,我就派人把你关进那个密室,让你生不如死!我说到做到,绝不食言!”
鲁小蒙愣了,巨大的震惊让他浑身颤抖不止,他没想到把那个恶员外林镇南装进陶罐后,居然成全了许晚晴的野心。如果自己答应了她,那自己还算什么人?简直是狗!可如果不答应,万一她真的天天折磨唐子文的这个孩子,那自己心灵上会受到终生的谴责,也实在对不起唐子文。一时,他左右为难,犹豫起来。
一旁,许晚晴趁热打铁,温和地进攻说:“小蒙,只要你肯答应,愿意和我一起抚养这个孩子,我向你保证,将来我会叫他认祖归宗的。我告诉你,虽然他现在叫林长青,但等他将来认祖归宗了,我就给他改名叫唐祖青。”说到这儿,许晚晴停顿了下,她装个样子,假装擦泪,“你知道吗?我心里若是没有那个唐子文,我会想到这些吗?我就是想要你和我一起管理这个山庄,把长青养大。”
鲁小蒙开始惶恐,没想到事情竟会突然这样。
犹豫间,许晚晴又进一步相逼:“你以为我真的不敢天天折磨唐子文的这个孩子吗?我告诉你,你若是敢不顺从我,气我,哪天,我真的会把长青装进陶罐……”
“你别说了!”鲁小蒙头一时大了,他猛地双手抱头,打断道,“我答应你!”
许晚晴笑了,红晕的脸庞上露出一丝狡猾的笑。这一夜,她彻底俘虏了鲁小蒙。确切说,她是用软硬兼施的威胁手段、高明的手腕,俘虏住了鲁小蒙,套住了鲁小蒙。而鲁小蒙,为了好兄弟唐子文的这个孩子不受许晚晴的天天折磨,也只好暂时忍辱负重,委屈答应。
从此,鲁小蒙成了许晚晴的秘密“情郎”。确切说,成了许晚晴床上的顺从的“猎物”。
而林家山庄,从此,也就这样在看似一片宁静的情况下安定了,在一个女人的治理下安定了。
然而,与此同时,阳城初任道州,细看了各种账目,发现自马无寿任道州刺史以来,道州赋税过重,十户就有九户已因此困顿不堪。阳城深感痛心,当即上书皇上:“臣所管之州因前任马无寿恶政滥权,致使众多州民,于皇恩浩荡中,已无粮食储备、住屋房舍,男人女人,多与耕牛牧马混居,并经常遭盗寇侵扰,实是苦不堪言。今上书皇上,请予免去道州百姓三年内所负担各种税赋和徭役。”
德宗皇上考虑到把阳城这么个好官贬到道州这么个穷地方、苦地方,也确实委屈了他的在京谏议才华,就对阳城的奏章,予以准许。
道州民众闻听这个好消息,无不奔走相告,皆夸阳城是道州的福星,千古的好官。
接下来,阳城开始带着楼庙堂挨个乡下访,并为一些与耕牛牧马混居的百姓筹建房舍,为一些无田耕种的百姓购买田产,还到临近的州乡接回了大批的难民、流民。
老百姓看阳城真心为道州做好事,都由衷感激,几乎家家烧香,祈祷阳城永远留在道州。阳城每到一处,百姓们都热情上前,纷纷跪地喊道州的福星来了。每每如此,阳城都感慨万千,顿觉受之有愧,岂能接受这“福星”有违皇恩的称呼。凡遇此,他都挨个拉起下跪的村民,数度流着泪说:“阳城乃一州之父母,岂能不晨昏为道州百姓之福祸着想,这本该就是吾之职责所在。”
闻此,道州百姓更加爱护阳城,其美誉迅速在道州的山山水水传播。
这日,阳城带楼庙堂下乡走访,路过林家山庄时,楼庙堂说:“大人,听说那个矮奴唐子文就是在这个山庄被林员外装进陶罐,制造而成。”
阳城点点头:“此事我在京城时已有耳闻,今天既然来了,就该去会会那个林员外,若他果真有不法害民,有违天理之事,我自不会放过,定当依法严惩!”
“可他早就失踪了,只怕至今也未回家。”楼庙堂想起了那天许厚仁的报官。
“确有此事。”阳城想了想,“不过,他也许已经回家。”两人走进村子,街市甚是繁华。阳城接着说,“既已来之,就去看看吧,他终归是个员外。”
来到林府外,楼庙堂跑上前去,烦请把门的家丁进去通报,就说道州刺史阳城阳大人,途经贵村,有意拜访林员外,短暂茶叙。
把门的家丁进去通报后,许晚晴率众丫环出来迎接。
“哎呀,不知是阳大人光临寒舍,林许氏实在有罪,给大人这厢叩头行礼了。”说着,许晚晴一抖手中的丝绣手帕,率众人跪下给阳城叩头、行礼。
阳城急忙拉起许晚晴:“这位夫人快快请起,本刺史途径贵村,一时想起林员外,便前来拜访,还希望他多多为村民做些善事。”
“哎呀,大人,您来的真是不巧!”许晚晴从地上站起来,“我家老爷前不久失踪了,至今未归,我还撒下人去,到处找呢。”许晚晴狡猾有余,应付十足。
“好一张玲珑巧嘴!”阳城立刻不悦,脸一沉,“你既为林员外身边之人,岂能不知林员外去向,分明是有所隐瞒。”
许晚晴大呼冤枉:“老爷呀,妾身确实不知我家员外去向,我若知晓,哪敢不如实相告。”
阳城依旧困惑:“照你这样说,那何时才能将林员外找回?”
许晚晴眨了下眼珠,看了下左右:“这个妾身也万难知晓,毕竟撒下人去,是需要些时日的。难道大人怀疑是我谋害了我家员外?”许晚晴以进为退,很有策略。
阳城一时尴尬,无语。
楼庙堂说:“我们家大人何曾这样说过,你不要胡乱臆断!”
许晚晴故装害怕,站在一旁不再说话。
这时,天空涌来一片厚厚的乌云,眼看就要大雨滂沱!
阳城看了看楼庙堂,那意思是,既然林员外不在,咱就赶快走吧,进去也是和些女眷对话,多有不便。
但还未等楼庙堂开口,许晚晴不失时机,借大雨将至,请大人暂到府里躲了雨再走。
阳城一看,也只好如此。
进到林府,来到正房,许晚晴吩咐丫环素儿赶快上茶,并差遣另一个丫环速去请本地的才子画师鲁小蒙前来作陪。丫环答应一声,匆匆去了。不多时,鲁小蒙走了进来。见到阳大人,他急忙跪地给阳大人叩头、行礼。阳大人笑着拉起鲁小蒙,示意他快快落座。鲁小蒙看阳大人甚是温和,坐定后,开始陪阳大人品茶,并回答阳大人随机问的一些有关道州和林家山庄的问题。当阳大人问到矮奴唐子文可否就是出在林府,鲁小蒙说:“是,那个曾装过子文的陶罐碎片,现在还依旧在,大人若想看,我这就头前带路。”
阳城说:“好!这是一个罪证,是害人者的一个罪证。”
转身,几个人穿过几个月亮门,来到一个荒草疯长的院子。阳城望着一堆破碎的陶罐片,禁不住落下泪来。此等悲剧,不该发生在人间。他问鲁小蒙:“你与唐子文可曾相熟?”
“是,且是至交好友。”鲁小蒙急忙回答。
阳城很感慨:“难得你与子文相熟,且是好友。他被人强装于陶罐,制成矮奴,实属可怜,实在悲哀。有你为友,也算惨中一幸。”
鲁小蒙脸一红,感觉有愧。
这时,阳城从地上捡起一片充满悲凉的碎陶片,无限感慨地说:“唉,我离开长安时,子文还和上官大人一起送我,子文是个很有才的人,医学精通,思维开阔。”
“哦,原来阳大人也与子文相熟呀,那可太好了!”鲁小蒙一阵惊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