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跨院,传来几声狗叫。家丁茅道生吓得一阵哆嗦。
上官文涛问:“那小三现在如何?带我去看看。”
“是,少爷。”茅道生开始往外走,“小三从木板上坐了起来,两眼发直,面无血色,我不敢近前,只能远远相望,浑身哆嗦。”
“胆小鬼!”上官文涛按了按剑柄,“他都死了,你还怕他做甚!什么诈尸,纯粹瞎说!”
“真的,真的!”茅道生嚷道。
说话间,两人快步来到东跨院。
站在柴房外,借着里面明亮的烛光,上官文涛仔细望去,顿时大惊!眼前,果如茅道生所言,于小三坐在木板上,两眼发直,面无血色,完全是一副鬼的模样。上官文涛奇怪,纳闷,小三明明已被郎牙利的魔咒杀死了,怎么又活了呢?难道,这真是诈尸?若如此,太可怕了!若真有鬼,可是要害人的,万一伤害到母亲,那自己就成了上官家的罪人!
犹豫,忐忑中,上官文涛走进柴房,蹲下身,安慰死去的于小三:“小三,我知道你死的悲惨,死的痛苦……可你既已成了鬼,就不要再出来吓我们。”他拍拍小三的后背,“这样吧,我多烧些纸钱给你,你就在地府好好过日子吧。哦,你在那儿肯定很寂寞,你放心,我会送你一个美女做媳妇。”
于小三两眼直勾勾,看向前方。
上官文涛吩咐茅道生,“你去把我前年夏天里画的那幅美人图拿来。”
“是,少爷。”茅道生偷偷一笑,多少知道了点少爷的意思。一会儿,他匆忙去把画拿来双手交给了上官文涛。
上官文涛接过画,在于小三的眼前晃了晃,然后,吩咐茅道生一把火把这幅美人图在于小三的面前烧了。茅道生明白,少爷这是把这个画上的美人送给小三做了媳妇。呵呵,好在小三没有开口说话,显然是很乐意吧。
突然,于小三从木板上蹦了起来,并且一蹦老高,一路蹦到柴房外那条大黄狗的身边,一把掐住大黄狗的脖子,趴下身,张开口,用力咬了下去……大黄狗惨烈地叫了两声,鲜血顺着脖子流了下来……
上官文涛惊呆,拔剑在手,欲一剑砍倒于小三。
茅道生阻拦说:“少爷,你且莫伤害小三,他现在是鬼,你又不是法师,你是砍不死他的,万一惹怒了他,他会跑出来伤害府上的所有的人。”
茅道生的话言之有理。上官文涛收起剑:“道生,你说这深更半夜的,我们该拿小三如何是好,打不得,砍不得,难道就看他这样下去?”
茅道生建议说:“我们暂且先看他如何,如无大害,就随他去吧,反正,很快就把他埋了。”
话音刚落,于小三喝完狗血,又蹦回柴房,躺在木板上。
这恐怖的一幕,让上官文涛和茅道生心惊胆战!
上官文涛紧握剑柄:“道生,万一小三哪一刻再蹦出来喝狗血,发现狗没了,他会不会喝人的?”
茅道生一个激凌,吓得周身直打颤。他哆嗦道:“少爷说的不是没有可能,可我们该怎么办呢?”他紧紧靠在上官文涛的身后,“少爷,这事越来越可怕,我们应该早做打算。”
烛光摇曳,冷风瑟瑟,鬼气十足。
两人看着木板上毫无血色,一脸苍白的于小三,身体都在剧烈地颤抖!
上官文涛虽有一身好功夫,但这么近距离,和也许是鬼的人打交道,他这还是头一次,况且这个鬼不是别人,正是一直忠于自己的家丁于小三。如此,他就感觉更加恐怖,仿佛小三悲惨死去,不愿去地府,是在跟他讨要什么。他感慨,无奈,惶恐,彷徨……没法,他吩咐茅道生:“这样吧,不管小三还会不会再蹦出来,明天,你去街上再多买几只黄狗,万一小三再蹦出来,也好有个应付。”
“是,少爷,我听您的吩咐。”茅道生瞅着木板上的于小三,“不过,少爷,我也好奇,您说小三死就死了吧,怎么还变成鬼吓我们呢,这要是吓着老夫人,他可是罪过不轻!”
“是啊,我也担忧这事。”上官文涛无奈道。
突然,从院门那儿飘忽忽走过来一个女子,她披头散发,看不清样子。
“女鬼!”茅道生低声惊叫,“少爷,女鬼!来找小三的女鬼!”茅道生吓得一泡尿洒在了裤裆里,天又冷,他只能自己受罪了。
上官文涛惊讶,慌张中,和茅道生跑进了旁边的一间空房。同时,他紧握住手中的剑,倘若此女鬼敢来侵犯,他就立马斩鬼!可他发现,这个女鬼直直地走到柴房外,然后略一停顿,几步走进去,趴到于小三的身上,开始舔于小三脸上和嘴上的狗血,久久没有起来……
太恐怖了!上官文涛要窒息!这一个于小三变成鬼就够他受了,现在又来个女鬼!疑惑间,他要奔过去,一剑劈了女鬼!
茅道生拉住说:“少爷,咱还是别多管闲事,我听人说过,这可能是‘鬼相会’,小三本来就没娶媳妇,让他们会吧,嘿嘿。”
“好。”上官文涛无奈道,“不过,今晚之事,你切不可告诉府上的任何人,改日,我们把小三装进棺材,入土为安,也就没事了。”
“是,少爷,我都记住了,您就放心吧。”两人低声说着,快步跑出东院。
次日一早,茅道生去街上买好了几条大黄狗,匆匆牵着往回走,可刚走到府门口,猛抬头,正好遇上从府里走出来,要去买煎饼果子的林彩云。他怕出意外,急忙停下脚步,暂时先站到一边。
林彩云一眼看见这么多狗,满脸疑惑,问道:“道生,昨晚你撞见鬼了?要不,你买这么多狗干吗?”
茅道生谨遵少爷的叮嘱,哪敢跟林彩云说于小三尸变的事。他编个理由:“少爷吩咐,恶人有可能随时入府,他叫我多买几条狗,加以防范。”
“哦。”林彩云笑了,半是疑惑,半是试探,“道生,看你一脸老实,没想到你也很会撒谎,谁不知道,这上官府家丁众多,还用得着几只狗看家护院?我知道了,肯定是你要背着少爷杀狗煮肉,满足你这张馋嘴!”
“林小姐,你可真会冤枉我。”茅道生委屈,“我是少爷的最忠实的奴仆,我怎能干这事!你若不信,等少爷一会儿出来,你自己去问。”茅道生心想,若说出实情,还不吓死你们这些小姐、丫头!可眼下,善意隐瞒,却反被林彩云误以为他要偷食狗肉。真是天大冤枉!
“你俩在说什么呢?”上官文涛从正房里走过来,笑道。
“我们没说什么。”茅道生一笑,“林小姐在夸我买得这几只狗个都比较大。”
“哦。”上官文涛看看狗,又看看林彩云,猛地踢了茅道生一脚,“那就快牵到东院去,误了大事,我打断你一条腿!”
“是,少爷,我这就去。”茅道生忍不住要偷笑,少爷越来越会说笑话了。他牵狗往里走,回头又说,“少爷,林小姐刚才还说我买这么多狗,要自己偷偷煮肉呢,我说是少爷叫我买来看家护院的,她还不信。”茅道生给上官文涛使个眼色,示意他赶快打消林彩云的种种疑云。
上官文涛恍有所悟,急忙说:“是啊林小姐,买狗的事,是我叫道生去办的,府上多养几条狗,以防恶人偷袭。”随即,他表情严肃,故意教训茅道生,“从今天起,东院没我的同意,谁也不准随便进去!”
“为什么?”话音刚落,林彩云不解,注视着上官文涛,“香莲不是每天还要去东院给老夫人拿药酒吗?”她感觉奇怪,东院又没什么秘密,也就小三在那儿停灵是个吓人的事。她心里七上八下,刮起一阵狂乱的风。
上官文涛微微一笑,解释道:“林小姐莫多虑,狗多了,我怕咬到你们。”
“哦,是这样,少爷想得真是周到。”林彩云不再多想,一双眼神注视着大街上来来往往的红男绿女,看他们快快乐乐,平凡地生活,她很羡慕。而自己,一切都乱了,都没了。这痛苦,皆源于爹爹的制造矮奴。
上官文涛察言观色,引开话题,建议道:“林小姐,自你和子文来到长安,还一直未到处看看,要不,今天我陪你到处走走?”
“不了。”林彩云心里因挂念唐子文,摇摇头,“等子文被你救回,再说吧。”
“好的。”上官文涛点点头,“我一定救出子文,陪你们到处看看。”
林彩云回望了一眼府内:“怪了,今天怎么还没听到香莲的声音,莫非,昨晚她和子文在梦里成亲,至今还在梦中?”
“有这种可能。”茅道生去东院拴好狗重又走回来,笑道,“林小姐,你何不去把她叫醒,不然,一会儿她要耽搁伺候老夫人了。”
上官文涛接话说:“是啊,香莲虽是母亲的贴身丫环,但母亲既已认她做了干女儿,所以已叮嘱她,要她以后回自己的房间睡。不过,若没了香莲的服侍,母亲定然心绪烦躁,不适应。”
“那我去喊她,太阳也老高了!”林彩云一转身,跑去后宅,奔到香莲的房外,在外面大声喊香莲快起床,别忘了去照顾老夫人。
身后,上官文涛怕林彩云和香莲再争执,万一打闹起来,也急忙跟了过来。
茅道生爱看热闹,匆匆跟在少爷的后面。
香莲听到外面一阵阵的喊叫,急忙爬起身穿好衣服,打开房门,走了出来——她站在高高的台阶上,伸个懒腰,眼睛注意到了站在台阶下的林彩云和上官文涛。她怕少爷会责怪她起得晚,没去照顾老夫人,急忙嘴唇颤抖:“少、少爷,你也过来了呀,我这就去照顾老夫人。”
上官文涛一伸手:“不用急,你现在是上官家的小姐了,去得再晚,老夫人也不会怪你,昨晚,你和我们一样,也睡得很晚。”
听少爷这么一说,香莲心里很高兴,一颗悬着的心马上放了下来。
这时,林彩云突然一指香莲的嘴:“少爷,你看,香莲这是吃了什么?”
上官文涛仔细看去,天哪!这不是昨晚于小三喝的狗血吗?难道,那披头散发的女鬼是香莲?他不禁毛骨悚然!
同样,茅道生张大嘴,惊得要把心吐出来,太可怕了!打死他都没想到香莲就是那个女鬼!可现在,香莲除了嘴和脸上有些狗血,整个人,看上去好好的,不像个鬼。这真是怪,怪到家了!
台阶上,香莲注意到了眼前几个人的奇怪的眼神。她忙问:“少爷,你们怎么都如此看我?我是个鬼吗?”她很不高兴,大早晨的,不吉利!
上官文涛紧握剑柄,镇定道:“香莲,你怎么会是个鬼呢,我们看你脸上有血迹,都以为你昨晚半夜砸死了一只耗子,溅到身上的。”
“血?”香莲用手往脸上一摸,“在哪儿?”她拿下手,看到了手上奇怪的血迹。她困惑,瞪大眼睛,一片茫然。
茅道生说:“香莲,耗子肉好吃吗,你真不够意思,也不多少给我留点儿。”
“去!死道生,你想找打呀!”香莲走下台阶,怒视道。转首,她对上官文涛说:“少爷,昨晚我既没偷喝老夫人的红药酒,也没砸死耗子吃肉,这血迹,从何而来,我实在不知。”
这就更怪了!
“那你睡下后有无再到院子里走动过?”上官文涛试探道。内心里,他越发觉得这事儿蹊跷。突然,他联想到,倘若香莲是昨晚去东院的那个女鬼,那她当然不承认。可香莲若真是鬼,她应该早就擦去血迹,掩藏身份。唉,谜团啊!
林彩云不明白这里面到底发生了什么,她吃惊地望着香莲:“香莲,你这是到底怎么了?你把我们都吓着了!你看你把上官少爷和道生吓的,他们舌音都颤了,好像你是个鬼!”林彩云话语轻击,谁叫香莲和她抢子文!
香莲不语,去房里找来一面铜镜,照了照脸,然后,她自己也慌乱地摇头,顿感奇怪和纳闷。她想,这一定是哪个该死的家丁趁她睡熟了给她抹到脸上和嘴上的。但又不对,记得昨晚明明关好了房门。难道,自己已死,现在是个鬼?被小三半夜叫了魂去了?她周身颤栗,感觉异常寒冷!隔了许久,她嚷道:“少爷,我不知这是怎么回事,反正我不是鬼!你们可千万别把我当成一个女鬼,要是你们都把我当成一个女鬼,小心我夜里去害你们!”
“自己是女鬼,意图要害人,当然不承认了,你还有同伙吧?他们就在府里的哪个角落里藏着吧?”茅道生一边说,一边躲在上官文涛的身后。
“好你个死道生,你竟敢如此胡说,看我不抓死你!”说着,香莲把铜镜扔给彩云,她张开双手,要用锋利、修长的指甲去抓茅道生的脸。
这一瞬,香莲的表情,指甲……倒真像一个女鬼!
目睹此状,上官文涛一时犹豫,自己是该把香莲当作一个女鬼一剑劈了呢,还是先把她关起来?脑海里,昨晚那个女鬼趴在小三身上舔血的那一幕,又在浮现。太恐怖了,太震撼人的心灵了!
茅道生躲开香莲的追逐,对上官文涛低声说:“少爷,咱先别管香莲是鬼不是鬼了,等到了半夜,若那女鬼再去找小三,就给她一剑,砍倒再说。”
这个办法尚好,提醒了上官文涛,他点点头,对香莲说:“妹妹,你快去洗洗脸,然后去照顾母亲。晚上,好好呆在房里,哪儿也别去,尤其是东院。你不知,我又叫道生买了几条狗,万一咬着你,我不好向母亲交代。”
“那老夫人的红药酒谁过去拿?”香莲很关心老夫人喝习惯的红药酒,那可是用几条山野大蛇和红枣泡制的,人喝了,益气安神,延年益寿。
“这个就不用你管了,有我呢!”茅道生抢先说。
香莲白了茅道生一眼:“我知道还有你,可你是个小偷,你总爱偷喝老夫人的药酒,我警告你,你若再偷喝,我就告诉老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