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南楚永州城里的“悦来客栈”外突然停下了几匹快马,随后,四男一女,神色匆忙,走进客栈,并向店小二快速包下了楼上的几间上好的客房。而这几人,为首的,是一个四十几岁的中年男子,看他一身不凡的装束和气派,绝非一般人物。
是的,此人正是大唐的安王李丰。跟在他身后的,分别是他的第九王妃薛静怡,贴身护卫千风、千雨,以及向来在朝内比较听命和忠于他的工部侍郎钱莫离。
此番,李丰来到永州,一,他不是为了体察民情,好献良策于皇上,二,他不是为了看风景,以饱眼福,其实,他是怀揣着一个巨大的阴谋而来,而这个阴谋,一旦成功,那大唐的一切很有可能将由他主宰。
在临行前,他曾进宫向皇上建言,说当年的西楚霸王曾用过一个用一块绝世美玉而雕刻成的“霸王杯”,据说,每天用此杯饮酒,能增强活力,健康长寿,后来,因霸王兵败自杀,此杯流落民间,不知下落,今天,臣愿去南楚寻找,如能找到,回朝献于皇上。
李丰是德宗的亲叔叔,德宗闻听此言,非常高兴,语气略带感激:“皇叔如此关心朕,那朕就命你去一趟吧,不过,找到更好,若找不到,你就在那儿代朕安抚灾民。”
“是,臣遵旨。”李丰暗自叫好,匆匆率人南下。沿途风光,一律省略。
而事实上,李丰此来南楚的真实目的,是要广泛拉拢各地的官员,要他们秘密加入他的夺取皇权的大计,尤其是针对荆南节度使杨劲虎,更是他此来主要拉拢的对象,毕竟,杨劲虎手握重兵,粮草如山,想要登上皇位,若没有这样的霸王猛将,必然难成。
休息片刻,几个人来到楼下大堂,开始坐下来喝茶。
忽然,从店外急匆匆跑进来一个年龄约在二十七八岁的要饭花子,此人蓬头垢面,一进来,就张牙舞爪地大喊:“各位老爷,各位仙姑,你们都听说了没有,道州出神人了,出了一个矮奴,叫唐子文,这孩子神啊,上知天文,下知地理,中间还会治百病!只怕就是当今皇上老儿,也没有他神奇!”
“你是饿晕了吧?”
“哈哈哈……”
大堂里一阵轰堂大笑,嘲讽和议论此起彼伏……
“不信算完,你们都远道而来,不懂,我不跟你们说了!”花子招呼小二,“小二哥,趁掌柜的不在,你再扔我一条鸡腿可否?”
“去去去,上次扔你一条,我差点被我们老板打死,你还是去别处去要吧!”店小二极不耐烦,语气如刀,往外赶花子。
花子一屁股坐在地上,哭叫:“我的老天呀,放眼望,满目灾荒,我该到哪里去要哦!你们都是富人,哪里知道,我去过的地方可多了,一路上,旱涝不均,百姓那个苦啊!”
“胡说!”
众人不理他。
花子擦把泪,环视左右:“各位,我现在后悔啊,后悔自己早投胎来到这个世上,我要还是一个娃娃,那该多好啊!”
众人不解,都惊疑地看着花子。
九王妃薛静怡更是好奇,忍不住问:“花子,你这话好是奇怪,缘何做个娃娃就更好?”
“是啊,缘何做个娃娃就更好?”众人都跟着问。
花子一笑,从穿戴上看出了薛静怡的身份一定不俗,他急忙跪在地上给薛静怡叩头:“这位娘娘,你一定是头一次来南楚,你有所不知,在道州,官方造矮奴,家家造矮奴,哦,造矮奴你肯定不懂,就是把一个三岁大的小孩装在一个不大不小的陶罐,每天限量给他一些吃喝,等过几年,破罐取人,就是一个很好的矮奴,然后,请人教授他一些绝技,再献于权贵,你说,我要是个小孩,不但可以被装进陶罐不愁吃喝,将来,进了权贵,更是不愁了。”
“哦,原来奥妙在这里。”众人恍然大悟。有的感叹,有的摇头,有的大笑。
薛静怡听罢,微微一笑,一时无语,在京城王府时,她也经常玩矮奴,但她玩的那些都比较笨,没啥情趣。刚才花子说道州出了一个神奇的矮奴,她的心微微一颤,还有这样神能的?她的贪欲,在慢慢膨胀。是的,好东西,她都想得到,因为她是王妃。
与此同时,李丰的心里也不平静——矮奴,矮奴……虽然他的王府里也养了几十个矮奴,但如花子说的如此神能的,他一个也没有,更是几乎没见过,他想,天下还有如此极品的矮奴?他简直不敢相信,很想去看看,然后,花重金买到手,堂堂王爷,理应拥有天下最好的矮奴。不过,考虑到夺权大计,他眼珠一转,暂时先不想这个。于是,他低声吩咐坐在身旁的护卫千雨:“你把这个花子带到楼上,一会儿我要赏他几两银子。”
“是,老爷。”千雨答应一声,起身走过去一把抓起花子的衣领,“走,跟我到楼上,我们家老爷今天心情好,一会儿要赏你几两银子。”
“是,谢谢,谢谢!”花子谢天谢地,跟着千雨上楼去了。
众人看李丰一副阔老板的模样,都说花子这回总算遇到贵人了,可以吃到鸡腿了。
但是,一会儿,李丰来到楼上,却没有急于赏给花子银子,而是关紧门窗,问:“花子,老实说,你有多少个同伙?几百?几千?几万?”
“天哪!”花子摇头,“老爷,您真会说笑,我哪有那么多,总共也就几十个吧。”
“哦。”李丰若有所思,“那你们都喜欢去哪儿讨饭?”
花子一怔,上下打量着李丰:“老爷,您这话是啥意思?莫非您财大气粗,要赶我们?”
“不,你误会了。”李丰笑道,“我怎会那样,你不要怕,我绝不会那样。”
“那您是啥意思?”花子糊涂,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李丰一摆手,示意千雨拿过来十两银子。
花子一看到银子,眼睛直发花:“老爷,您要是赏我这些银子,您要我干什么都可以!即使您要我马上离开南楚,我也马上滚蛋!”
“好!”李丰“哈哈”大笑,“真是有钱能使鬼推磨,有你这话,我就放心了!”李丰冲千风使个眼色,示意他站到门口,注意外面的动静。千风走过去。李丰继续说:“花子,我看你可怜,我才决心帮你一把,我要你做的事很简单,我只要你和你的同伙,从今天开始,由南向北,一路讨饭,但路上,你们逢人就说,南楚遍地灾荒,已是十室九空,为了节省粮食,凡三岁以下小孩皆已被其家人装进陶罐,以控制其生长。你们这样说时,一定要痛哭流涕,说得异常悲惨,切不可露出半点笑意。”
“老爷,为什么要这样说?”花子不解。
“这个不用你问。”李丰脸一沉,“接下来,只要你们一路将此事传播到京城,我就会派人再去赏你五百两银子,从此,你和你的这些同伙,就再也不用四处去讨饭了。”
花子更加迷惑:“老爷,造矮奴的是不少,可仅道州最多,并非南楚都这样。”
“这个不用你管。”李丰严厉道,“你只管根据我说的去执行就是了,我这是为你们好,为南楚好,你想,遍地灾难若传到皇上那里,那皇上自然会派钦差大臣来赈灾,那时,整个南楚,就都有好日子过了。你说呢?”李丰双手把十两银子装进一个小布袋托给花子。
“好,我答应你!”花子一咬牙,终于下决心接受了李丰的要求。他双手接过银子,手一直在抖,他不知道这些银子对他的未来会意味着什么。他感觉沉甸甸的。这是他生平第一次拥有这么多的银子。
千雨一拍他的肩:“花子,既然你接受了我们老爷的银子,那你就赶快去喊上你的那些同伙上路吧,否则,你小命难保!”
“是,是,我这就走,我这就去喊,我们马上离开永州,一路北上。”花子感觉出了事情不一般,他满脸闪着巨大的胆怯。走到门口,千风打开房门:“快走!记住,路上不准乱说,否则,你脖子上的人头就会半夜里被人借去剁成肉酱!”
“是,是。”花子手直哆嗦,银子差点跌到地上。他惊恐,不敢再多说,急忙抱着银子跑下楼,跑出客栈,喊上同伙,说了今天的奇特的遭遇,大家一起出城,一路北上——
客栈内,工部侍郎钱莫离对王爷的这些举动和话语感觉很奇怪,他很想问,但一直没敢。最后,王妃薛静怡闪着一双聪慧的眸子,问:“王爷,你智慧过人,不知你今天如此收买一个花子是何用意?莫非他是一个神仙,能助你夺取皇权?”
李丰吟吟一笑,神秘道:“小乖人儿,你好奇了吧?其实,我这是一计,我是要利用这些花子,要他们去四处宣扬南楚之灾,南楚之怨,这样,等民怨越来越大,天下百姓自然民心思变,到那时,我寻个机会,便可一举夺取皇权。”
“哦,原来是这样,高,王爷妙计真是高!”薛静怡满脸佩服,美梦澎湃。
“恕臣愚钝。”钱莫离也恍然大悟,“王爷,你之计谋,堪比诸葛,微臣佩服得五体投地!”
“钱侍郎过誉,这不过是区区小计而已,想成为一个君王,岂能没有一番经天纬地的高深的智谋?”李丰淡定,从容。他微微一笑,“钱侍郎,你府上可有矮奴?可有那唐子文之神能?”
“回王爷,”钱莫离急忙道,“我府上曾养过几个矮奴,但是,皆没有唐子文那样之神能。说来可笑,后来,几个矮奴因经不住我那几房夫人的天天轮番戏弄和打骂,都如那狗儿一样,突然躺倒在地,腿一伸,死去了,记得当时,大夫人还说,矮奴命贱,容易引来灾祸,就立刻吩咐几个下人把他们的尸体都扔到城外去了。”钱莫离毕恭毕敬,话语谨慎。是的,正是由于他的这份胆小和谨慎,李丰才投下重金,把他拉入到他的万分机密的夺权阵营。
“哦,没想到钱夫人还如此细心。”李丰笑笑,“矮奴,也称侏儒、靖人、僰人,《史记》中略有记载,进贡于朝廷,始于隋,沿至今,虽是人间悲剧,但也是吾朝所需,你等可知,天下若没了高低贵贱,三六九等,那皇权还有什么治国威严?”
“是,王爷说得是,臣佩服。”钱莫离频频点头。
李丰极度兴奋:“眼下,我就是要利用矮奴,广造舆论,频频向德宗施压,假若民怨爆发,对于我,只有利而无害,哈哈,这一切,要归功于南楚,归功于道州的人造矮奴。”
钱莫离额头上冒出一阵冷汗,他扶王爷坐到床上:“王爷,那等您坐上皇位,这人造矮奴,您是禁,还是废?”
李丰毫不犹豫,骂道:“蠢货!自然是留,岂可废之,若废了,众大臣少了玩物,天天抱怨朕,那我的皇位,岂能坐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