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停什么手呢？我不会放弃的。善你知不知道，赵婕妤这件事结束之后，左右丞相便都会为我所用了，加上原先就是西辽人的大司马，三人鼓动满朝文武，至少有半边天会在我们手里。”
善善叹了口气，她知道良钗有多么聪明，可是，再聪明的人也有遇到麻烦的时候。前不久被软禁就是一个很好的证明。而且，即便以后她控制了后宫，掌握了半个朝堂，这天下不还是完颜氏的么？历史已经如此了，总不能被改写吧？
最终于的是，她看得出良钗一点也得不到胜利的满足，她不快乐，甚至是很痛苦的，她活着是一件太辛苦的事……
“娘娘，您身为西辽的公主，为国家为子民做到如此，也算是仁至义尽、竭尽全力了，现在您完全可以去做自己喜欢的事，为何还有不断地改变呢？我们……真的不能够停手么？”她溢目的痛。
良钗的眼神里多了些惆怅，“不可以……”她的声音暗哑了下来，“再也没有停手的可能了。岩歌没有子嗣是我害的，蓝翊也是被我害的，蓝翊的父亲左丞相亦是被我害的，王后钟离媛是我害的，如今的赵玥和右丞相都是被我害的……我，已经没有退路了。善，你知道么？良心既然已经丢了，我便再也不打算将它捡起来了。善……”
善善忽然痛哭出来，抱紧良钗，苦苦哀求着，“娘娘……为什么要这样折磨自己呢？那些人明明都不是你害的……为何要把罪孽都归为自己呢？娘娘……你明明什么都不想争，为何却要强求自己不断地争抢啊？”
良钗的心是痛的，眼眶是酸的，却流不出一滴眼泪……
“善，你别哭了……“她柔声劝着。
良心丢了，她便再也不打算将它捡起了。那东西本就不该属于她，她的命运、她的使命、告诫着她不可以再顾虑。再顾虑下去……复国那一天不知道是何年何月了……
良心没有了，她反而更加轻松了。在剪掉自己心爱的青丝的那一瞬，在洗尽尊严跪在赵婕妤脚下的那一刻起，她就知道，永远也回不去了——她再也不可能天真无邪了；永远也回不去了，她没有了一颗纯净清白的心，为了复国她可以牺牲自己的一切。甚至是尊严、身体、爱情、生命，一切的一切，都不如她的誓言珍贵。
她，已经被吞噬了。
那份誓言就像是咒，就像是蛊，像是毒药，永无止境地纠缠着、折磨着她的身心，想要解脱，便只有完成誓言中的使命——
“善，你别再哭了……你放心，我不会让你受到牵连的……其实，你讨厌这样的我也没有关系，不然你离开我吧，这样的我的确令人恶心……”她伸出没有受伤的右手，轻轻擦拭着善善脸上的泪珠。
“善，我让人事司将你调去别的宫吧。你选一个别的差事做吧……放心吧善，我不会嫉恨你的，我理解你，你那么善良……你走吧……”良钗强忍着心中的痛意和绝望，平淡地说出这些话。
“不……我会一直跟着娘娘，永远不离不弃。娘娘别将我调走，我不会离开的……”在她看见良钗眼中黯淡却深刻的坚定时，她便决定了，无论以为娘娘要做什么，她都会支持——
“善，”她笑若浮云，“你没有必要这样勉强自己，你不想去别的宫？要不然，我想办法将你送出宫去，你可以去做些小买卖，甚至可以回到西辽去……”
“我说了不会离开……娘娘你相信我，什么人都可以背叛娘娘、离弃娘娘，但善善不会，决计不会！”
“善——”她的眼眶再度湿润，却还是没有落下泪来，“善，谢谢你。”
~~~~~~~~~~~~~~~~~胭雪翎~~~~~~~~~~~~~~~~
这日午后，赵婕妤被押往刑场斩首。
这一案刺激了整个后宫，人人都知道。从此以后，再也没有人可以与瞿昭仪抗衡。她，宠冠六宫，已成定局。
之后，右丞相便来到少嫔馆，求见瞿昭仪。
良钗请他进来，不但没有为难他，还请他坐下闲谈，待他如同对待自己敬爱的长辈一般。
这些都是右丞相没有想到的，他今日就是有意投奔她才来的，本是做好了被她冷言冷语的准备。
他不由得在心中赞叹。这个女子果然不一般！
世上能够做到这般宠辱不惊的女子，除她外不知道还有没有别人……
“娘娘的气度，天下的男子都该自愧不如。”他谄媚地夸赞道。
良钗淡淡一笑，不是她大气，而是……没有记恨的资本。眼前这个曾经陷害自己的人，是即将落入自己手中的一颗十分有利的棋子，你让她如何舍得放弃？
“右丞相说笑了，本宫也不过是一个小女人罢了……”
“古有赵合德、吕后，她们中又有哪个不是小女人呢？”既然已经打算跟着她，也不妨将所有的话都挑明了，也好知道她到底想要什么——
她依然笑着，“我可没有那么大的本事……”
要说西汉的赵合德，也是汉成帝刘骜的昭仪，可其地位早已超越了身为王后的姐姐赵飞燕。而她呢，虽然没有一个当王后的姐姐，却已经扳倒了一个王后和一个婕妤。
“娘娘谦虚了，如今母仪天下的凤位空缺着，而宫中再也没有了可以和娘娘媲美的人物，王后之位迟早都是您的。”他暗暗试探着她，总要弄清楚，她想要的是否是那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地位。
“还仰仗丞相大人多多辅佐——”她笑若梨花。
右丞相心中的巨石总算落地了，还好……这个不平凡的女人终究还是有想要的东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