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年人惨叫一声,捂住右眼,从石座上摔了下来。
年轻人见状,急忙飞身赶了过来,伸手接住,两人一同跌倒在地上。爬起来后,年轻人焦急地看着中年人,大声喊道:“爹,你怎么啦?”
中年人忍痛挣扎坐起来,轻轻推开儿子,从胸前口袋里掏出一瓶浅绿色药粉,倒在左手手心里,然后深深吸了一口气,右手握住短箭箭柄,猛然向外拉扯,短箭带着一只血淋淋的眼珠子,被生生扯出了眼眶。
“啊!”中年人闷哼一声,左手迅疾按住右眼眼眶,将浅绿色的药粉拍到里头。年轻人撕下一条衣襟,迅速将父亲的眼睛包扎起来,一把拉了起来,背到背上,大跨步来到左边的厢房,一脚踹开房门,背着父亲就冲了进去。
正要将父亲放到床上,年轻人忽然发觉,床上竟然坐着一个人,一个睡眼惺松的人,一个美丽的女人。他一下子楞住了,喝问道:“你是谁?”
容儿没有说话,她诧异地看着眼前这个白白净净的少年,再看了看他背上的男子,慌乱地掀开被子,走下地来,轻声对他说:“来,快放到床上!”说完,帮着年轻人把伤者弄到床上,盖上被子。
中年人显然已经痛得昏迷过去,闭着双目,紧咬牙关,一言未发,任凭二人摆布。
安顿好中年人以后,年轻人从背后刷地抽出刀来,架到容儿的脖子上,低声喝问道:“你是谁?快说,不然就杀死你。”
容儿一眨不眨地看着他好一会儿,“扑哧”一下笑出声来。“我都还没问你是谁呢,你反倒问起我来了。说吧,你是谁呀?”
年轻人又楞住了。他条件反射般地回答道:“李。。。”才说了一半就醒悟过来,马上后悔似地对容儿说:“你。。。你少哆嗦!再不说我的刀子可不认人了。”
容儿还是没有正面回答,“人家帮了你,也不道声谢谢。这样用刀子逼着我,让我怎么敢说呀?”说完,轻轻推开他拿刀的手,也不管他怎么看自己,兀自转过身去看躺在床上的中年人。
中年人满头冷汗,脸色发青。斑斑血迹渗过布条,沾到了被单上。容儿回过头,柔声问道:“你爹哪儿受伤了?”
年轻人脸色稍有缓和,极不情愿地回答:“眼睛。眼睛被。。。被树枝刺瞎了。”
“怎么这么不小心?我去打点水来,给他擦把脸。”容儿说完,转身走出门去。才到厢房门口,就被眼前火灾之后的景像惊呆了,啊地叫了出来。
听到外面的动静,年轻人以为又发生了什么意外,赶紧出门来看。容儿听到脚步声,回过头来,对他怒目而视,大声叱问:“是不是你放火烧了道观?”
年轻人犹豫了一下,轻声回答道:“不是。我父亲受伤了,我一直在照顾他,希望能找个地方安顿才好,哪里会去放火烧它呢?我们来的时候,这里就是这个样子。”
容儿狐疑地看了看他,又转头去看大火过后的大殿与偏殿。年轻人故作猜测状,对容儿试探地说道:“会不会是别人放的火?”
“不可能,这两天这里只有我一个人。”容儿肯定地说道,脑子里却不由自主地浮现出那个白衣服的人影来,心下暗自问道:“难道是她?”想到这里,不禁又摇了摇头,否定了自己的看法。从火灾的痕迹来看,这里是白天烧的,那白衣人总是在晚上出来,仅这一点就不太可能。如果那白衣人想放火,前天晚上就动手了。在这深山荒岭,扑灭大火,完全不可能,根本不用选择白天还是黑夜。
“也许是失火吧?老鼠偷吃灯油、打翻油灯的事情常常发生。”想想也是,容儿实在想不到别的理由,只得相信了年轻人的话,到后面的厨房去找水找盆去了。
趁着这当口,年轻人快步走到大殿,察看石座下面的洞口。也许时间太久,那洞口早已经合上,老子的雕塑也回到了原位上。年轻人暗暗松了口气,赶紧回到了房间。
这位年轻人,就是张村的唯一外姓李家的小儿子李旦。受伤的中年人,正是他的父亲李谷伦。李旦是四姐妹中最小的一个,自小聪明过人,深受父母疼爱。他曾经与何奈一同在村里的私塾念过几年书,不过总是浅尝辄止,心思从未放在学习上。由于家境宽裕,加上母亲庇护,李谷伦也就随他去了。母亲的过份溺爱与娇纵,造就了李旦任性、蛮横、乖戾、喜怒无常的性格。只要他想得到的东西,就会不择手段占用。
五岁那年,村里有对年轻人结婚,父亲带他去做客。李旦看到新娘的一个银制头饰非常漂亮,立刻吵着要玩耍,新郎自然不答应。李旦对着父亲寻死觅活,惹得李谷伦大怒,顺手给了他一巴掌。到了新郎新娘敬酒的时候,大家发现新娘的嫁妆后背上竟然被人剪了个大口子,走起路来,竟露出了亵裤。更离奇的是,嫁妆的衣襟扣子,被人剪得欲断不断,酒才敬到第二桌,前襟与后摆敞了开来,露出白生生的胴体,着实丢了个大面子。
新郎一家怀疑是李旦所为,苦于没有证据,对方又是一个五岁小孩子,只得作罢。
私塾念完以后,李旦随嫁到阳城、回家探亲的姐姐跑到阳城玩了几个月。这几个月中,李旦在阳城里东游西逛,学会了许多恶习。仗着手中有钱,他成天下窑子、上青楼,弄了一身花柳病。姐姐姐夫无可奈何,守着他治好病后,将他送回了家中。
回家以后,李旦不思悔改,反而变本加厉,整天围着村里的漂亮姑娘转悠。好几个姑娘着了他的道儿,他却喜新厌旧,将别人抛在一边。家丑不外扬,弄得女方父母匆匆择了婆家,将女儿嫁了出去。
其实李旦看中的,是张松石的女儿秋女。虽然两人自小都熟悉,但秋女一直看不惯他的行为,总是显得不冷不热。李旦知道秋女更中意何奈,于是暗中打主意,想除去何奈这个眼中钉。他好几次往何奈家的水缸中扔毒虫,有一次还放火烧了何奈的家!
后来何奈失踪了,秋女跌了一跤以后,半年多没有醒来。李旦托人偷偷到张家探听消息,得知秋女变得面目全非,人事不醒,才断了这个念头。
李谷伦有一间神秘的房间,无论白天还是黑夜都拉着窗帘,除了李谷伦外,没有人知道里面藏着什么。有一次,李家来了客人,李谷伦来不及关好房门就匆忙出去会客。李旦趁机溜了进去,发现了一个重大的秘密。从那天开始,李旦像变了个人似地,把自己关在房子里鼓捣。村子里倒是安生了许多,但李谷伦却发现房间里的东西时常丢失,偷偷严审了几次,李旦总是矢口否认。
上山之前,他就吵着嚷着要和父亲一道到空空道观来。父亲拗不过他,抱着历练的目的答应了他。没想到,事情才刚刚开始,就发生了这么大的变故,让人始料不及。谈到独自处事,他还不够多,也不够成熟,一切都得父亲醒来以后,才能区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