哗哗哗地水声从窗户透进来,满耳都是它的响声。何奈睡不着,起身走出木屋。从山谷中望上去,月亮高高挂在天际,那么小、那么冷,和别的地方完全是两个样。
何奈正看得出神,月亮忽然在天空中眨了一下眼睛,呼地一下掉入了水中,在潭里一闪一闪,对着何奈使鬼脸。
突然,水面上冒出一只惨白的手来,沉沉浮浮,如同一个溺水者在拼命挣扎,向人求救。何奈看得心焦,身子探出栏杆,俯身去拉那只手。没想到这一伸手,才发现相距甚远!那手在水中挣扎了数下,也许是力气用尽,慢慢沉入水中。何奈心中一凉,知道自己无法可想了。
正欲起身,那手陡地从水中冒了出来,高高伸出来,一把攥住何奈的手,使劲一拉:何奈猝不及防,被拉入水中!
在水中,那只手显得异常白晰,比掉进水中的月亮还要白。它死死攥住何奈,往水中直拖拽。何奈无力支撑,连灌几口水,沉了下去。
正在这时,水中涌起了一个巨大的旋涡,强大的吸引力,将何奈吸了进去。他感觉身子一直往下沉,如同一只鸟儿,在水中翻飞旋转,扑通一下掉在一张大床上!
朦胧之中,几只蝴蝶从窗户中挤了进来,在小木屋中逡巡一番,飞到了何奈的上方。它们扑楞着翅膀,浑身散发出扑鼻的芳香。一闻到芳香,何奈顿时全身又软又酸,动弹不得,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蝴蝶上下飞舞。蝴蝶们长长的触须舒展开来,缓缓伸入何奈的鼻眼中,就像一股暖流注入了他的肺部,叫他觉得懒洋洋、昏昏然沉睡过去。
再次醒来时,小屋中一片黑暗。
何奈鼻息中闻到了另外一种香味。这香味不像花香,也不像刚才那蝴蝶香;它淡淡地散布在空气中,给人兴奋、迷醉、升腾的异样感受。
何奈调动每一个细胞,去感触这种气息。它似乎很远,淡淡地,如同天边的月牙;它又很近,几乎就在鼻尖。
何奈努地睁眼,但怎么也睁不开;他又想转动一下脑袋,全身的肌肉拽得生痛,也无法挪动一丝一毫。
黑暗之中,有人掰开了他的嘴巴。何奈正渴得厉害,不由得张开了嘴唇。一滴凉凉的液体滴入了他的口中,紧接着又是一滴、两滴、三滴。。。
这液体咸咸的、香香的,带点甜味,一点腥味,还有一点涩味。数滴下肚,何奈的腹中生了一把火,慢慢燃烧到了全身。他身上的血液在沸腾、野性在复苏。这时,有个小小的、软软的、温温的东西跟着进入了他的口腔,搅动着他的舌头,挑动着他的原始欲望。何奈知道,这是另外一个舌头,一个女人的舌头!紧跟着,一张湿漉漉的嘴唇覆住了他的唇,像火苗一般滚烫、像檀树一般芬芳。
柔柔的头发罩了下来,触在何奈的脸上、额上,痒痒地,十分受用。那张嘴唇咬开了他的衣服扣子,顺着下巴一路舔了下去……
何奈的身子飘了起来,慢慢飞上半空,在云飘呀飘。他不禁舒畅地呻吟了起来。一双小小的手,在何奈周身游走,打开一扇又一扇天堂的门,带着他遨游在伊甸园里。
何奈快乐得要爆发了。有什么东西包围了他的某个部位,同时也就包裹了他的全部。一波浪涛涌了起来,刷地消失在岸边;转瞬间,又一波浪涛涌了上来,灿烂的水花绽放开来,让他全身颤栗;浪涛一波接一波,一浪接一浪,越来越高、越来越大,终于把他淹没,淹没在无边的眩晕之中。
何奈又沉沉睡了过去。这觉太沉了,像千钧巨石一样重。
“唰——”有人拉开了窗帘,强烈的光线刺得何奈睁不开眼睛。再次睁开眼睛时,他的床前支着一张妩媚的脸,一双明亮漆黑的眸子正一动不动地盯着他看。
“罗兰?”何奈惊喜地叫了起来。
那人怔了一下,好像不认识何奈似的摇了摇头,脸上两扇窗户关上了,明亮的眸子暗淡下来。她轻声唉叹了一声,轻得几乎听不到。她站起身来,扯了扯被角,漫无边际地围着床边绕了两匝,然后转过身去,背对着何奈,再次摇了摇头,稍停了停,打开门扉走了出去,抛下了不知所措的何奈。
何奈知道,自己认错了人。因为她也有个“兰”字,别人也叫她“阿兰”。看着阿兰离去的背影,他的脑袋一下子清醒过来,许许多多的往事,何村与张村、师傅师伯们、一道与地宫,全都历历浮现在他的脑海里。
走出木屋,何奈来到前边的小屋。小屋前的平台上坐着一位头戴青纱、身穿白衣的女子。听到脚步声,那女子连头也没有回,对他说道:“何公子,你这一觉睡得可真久。”
何奈十分惊异妇人的敏锐听觉,问道:“难道现在不是早上?”
“没错,的确是早上,但这是第三天的早上了。”妇人淡淡地说。
。。。。。。何奈半晌没有做声。
“我们得离开这里。傍晚时分,一场暴风雨将来光临此地。”妇人说完,站起身来,从何奈身旁飘了过去,走进小屋子里。
何奈疑惑地看着天空。天空一碧如洗,丝毫没有暴风雨来临的前兆。妇人走过后,空气中留下一缕淡淡的芳香。何奈恍惚觉得这芬芳十分熟悉,好像在哪儿闻过。
果然午时刚过,天空忽然阴沉下来,猛烈的山风从外边刮进来,吹得山谷两边的树木剧烈摇摆,水瀑纷纷扬扬,四处飘飘洒洒,大的如雾,小的如珠,打在木屋上怦怦作响,宛如降下一阵泼天大雨。
大风过后,山谷一片宁静。只有水瀑一如往常,漱漱落下来。
妇人吩咐阿兰关好屋门,叫上何奈,一齐来到小木屋的后方。
三座屋子的背后,是一片高高的乔木。乔木之中,掩映着一条石级小径。顺着石级,妇人、何奈和阿兰三人依次拾级而上,来到山谷深处。
在布满青藤和苔藓的绝壁下,开着一扇宽可容人进出、高约两米的小门。
推开小门,里面是一条人工开凿的石径。妇人对这里好像十分熟悉,她取过旁边的几支火把,分别点燃了,递到何奈和阿兰的手中。
何奈有些奇怪:平时阿兰十分乖巧,说话也伶牙俐齿,今天似乎换了个人一样,木木呆呆地垂首跟在何奈身后,一声也不吭。不时偷偷看一下妇人,眼神中充满了惊悸和恐惧。有时她会出神地盯着何奈的后背,等到何奈转身来看时,她又如小鹿受惊般,迅速别转头去,佯装看着别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