树高千尺,叶落归根。大凡仕宦人家在外任官期间死亡,或者商旅行暴毙他乡,因路途遥远、道路阻隔、耗资过巨,无法用棺材装运回家,就会请赶尸之人将尸首赶回家中,以安亡魂。久而久之,赶尸也就成了一门三十六行之外的特殊行业。赶尸之人,用法术保住尸首不腐,选择夜深人静之时,驱赶尸体,一路前行至目的地。在法术的控制之下,尸体能够上坡下岭、过桥翻山,只不过行动迟缓、动作僵硬而已。
何奈听师傅一鸣道长说过此事,赶尸之人,除了在前头抛洒纸钱、指引道路外,还会不停地摇着铃铛,向行人示警。他们日落而行,日出而止,行动极为诡密。如果路人不慎遇上而不知回避,轻者吓出病、重者惊动死者,严重的还会引起诈尸。
何奈不知道刚才路上有没有纸钱,但可以肯定的是,没有听到铃铛响。不过,眼下已经来不及去想这些了。这僵尸竟斐夷所思上了树,一定有事发生!
想到这里,何奈转身就跑。才迈出一步,那僵尸从树上跌仆下来,正好扑在他的身上,两手紧紧地抠住了他的脖子。
何奈伸手去掰,无如那僵尸力大无比,双手如同铁爪一般,根本无法撼动。不一会,何奈已觉得呼吸困难,脑袋昏沉,眼前金星乱舞。
僵尸张着黑黑的嘴,嗬嗬地狞笑着,喷出来的气息恶臭无比,长长的涎水滴下来,流了何奈满脸。眼见僵尸的头渐渐俯了下来,把头偏到了一边,一口森森白牙对准了何奈的颈脖,咬了下去。
实在憋不住了,何奈移开了手,一手托住了僵尸的下巴,一手对着僵尸的眼睛一顿乱戳。说来也怪,这一戳,僵尸立时负痛不过,竟放开了手,嗷嗷叫着跳开了。趁此机会,何奈就地一滚,滚到了大路上。
这时,天已经开始放亮了,晨光透过树梢照进乱坟堆。坟堆里静静地,好像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
何奈很是后悔,不该去林子里看,自己受伤事小,耽搁秋女召魂事大。他顾不得细想,背上背篓,迈开长步,往山下走去。
从万重岭到阳城的路途中,有一个比较大的集镇,叫独柳镇。镇里人口绸密,各色店铺齐全。快到中午时分,何奈赶到了独柳镇内,找到了镇上最大的一家药店济世堂。当他提出购买朱砂时,伙计的话却让他大吃一惊:一个时辰前,有人把店里的数斤朱砂全买走了!
何奈实在无法想像,除了他是特殊情况外,还会有人需要这么多朱砂!没有办法,他只有到别的店铺去找了。
找遍全镇,结果让何奈沮丧不已:所有药店里的朱砂,全被人买走了,连一钱也没有留下来。
这下子,何奈心急如焚。再到别处去买,有没有很难说,就是时间上也不允许啊!从独柳镇到最近的双牛镇有大半天的路程,这一来一回,至少得一整天的功夫。等到买回来时,黄花菜都凉了。
太阳西斜,何奈垂头丧气地走在大街上,心乱如麻。“何奈哥,奈哥哥。”恍惚之间,秋女那张可爱的脸出现在他面前,她甜甜地笑着,和他手拉手站在仙镜崖下;格格格地笑着,看他抓耳挠腮想下联;娇嗔地缠着他,让他讲故事。。。何奈的眼泪一下子流出来了,这时他才明白,秋女是他的心中的最痛。
“卖朱砂啦,卖朱砂啦!”两声吆喝打断了何奈的沉思。
何奈楞了一下,立即醒悟过来。他循声望去,前面一个老头儿挑着一担小筐,正在沿街叫卖:“卖朱砂喽,卖朱砂哟!”
“老伯,你在卖朱砂?”何奈喜出望外,疾步上前,扯住老头问道。
“小伙子,难道我还骗你不成?都在这里面,不信你自己看。”老头放下挑子,对何奈说道。
“我不是这个意思。”何奈解释说,“我、我只是没想到。”
“哈哈哈,这年头人心不古,连卖个东西都有人不肯相信了。小伙子,这也怪不得你,我也上过好几次当,教训不小哪。”老头爽朗地笑着,拍拍何奈的肩膀。
何奈本不善言辞,见老老这样说,又不好反驳,只得由他去了。不过,他最关心的还是朱砂,两眼盯着老头的箩筐不放。
见何奈这神色,老头连忙招呼道:“来来来,既然你有心要,我们别在这大路上挡着别人的路,到一边去谈价钱吧。”说着,把箩筐挑到了一条巷子边上,停了下来。
何奈跟着他到了巷子里,打开箩筐看了看,果然是朱砂,心里不由得暗自庆幸:老天有眼,保佑秋女平安度过这一关卡。
“小伙子,我这朱砂卖虽然卖,但是有三种人不卖,你得听清楚了,免得后悔。”
“哦?”何奈从没听说过,卖东西的人还得挑选主顾,“你说吧大伯。”
“其实说穿了也没啥。第一,做过伤天害理之事的人我不卖;第二,忘恩负义的人我不卖;第三,朝三暮四的人我不卖。”见何奈有些不解,他又补充说,“不是我不想卖。我这朱砂是通过特殊方法炼出来的。如果这三种人不听劝告,买了回去,以后发生了什么事情,那我可就不负责任了。”
眼见太阳西沉,何奈只想快点买好朱砂,赶回去救人要紧,连忙说道:“老伯放心,有事绝对不要你负责就是了。”
两人谈好价钱,何奈付过钱,称好朱砂,放入背篓,踏上了回家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