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门中人,本对生老病死看多了,也看透了。圆德早已看透,比任何人都透。但现在却没有,也不能看透。
尽管是大白天,山神殿内却有些昏暗。骤然走进去,眼睛很难适应。
大殿正中挂着一幅帐幔,把殿上的神像遮得严严实实。殿右是一口大池,池里盛着些混浊发黑的液体,散发着阵阵难闻的臭味。圆德走近了,才发现水里浸泡着好几具泛黄的尸体,皮囊鼓鼓地,极其恶心,熏得圆德头晕目眩。尽管是热天,死尸上连一个苍蝇也没有。不知岩辅用什么东西炮制了这些液体来处置尸首。正想问问陶根,回身一望,却没见到他的影子。
大殿左边是有间房子,房门虚掩着。圆德强忍着恶臭推开房门,里面的情形更让人触目惊心:一张大松木案板,上面横七竖八摆着几柄利斧尖刀,刀斧上血迹斑斑,苍蝇飞舞。靠墙一角丢着些男男女女的脑袋,蛆虫从眼睛鼻孔耳朵里一拱一拱往外钻!
圆德脑子里嗡地一声响,金星直冒,眼睛也有些模糊。他佛号一声阿弥陀佛,定了定神,转过身子欲出门,猛然发现门框两边木板墙上各钉着两张人皮。这人皮被人从背上划开整张剥下,叉开两腿、大张两臂,上面的疤痕仍历历在目,面上两个黑洞洞的眼眶正圆睁着,似在诉说着无尽的愤怒与哀伤。
败类!刽子手!
圆德镇静了一下,心中默念金刚经,缓缓步出了房间。
回到大殿上,他望着正面的青色帐幔,心生疑惑之心。难道山神见不得人,非得遮掩起来?莫非里面还有什么名堂?
圆德轻步走到帐幔边,猛地揭开一角。还没看清楚里面的情形,一股阴风拂面吹来,风尘扬起,迷漫了他的眼睛。惊鸿一瞥之下,一个灰白色的影子冲出了帐幔,在殿中迅疾回旋一圈,消失了。虽然只是一眼,但圆德还是觉得这“山神”有些诡密,那颜色与地魔穿心骨有些相似。
紧接着,大殿上空扑啦啦飞起一大群蝙蝠,绕着殿顶不住地转动,洒下一片脏兮兮的粪便。
待得圆德眼睛恢复,再看那帐幔内,却是空空荡荡一个土台,什么也没有。他知道这“山神”绝对不是神,而是别的什么妖怪。如果刚才没被风尘迷眼,看到那妖物的原形,就能够戳穿岩辅的谎言,找出对付妖怪的办法,帮助恶虎山的猫民们除妖魔、解灾难。说不定还能找到地魔穿心骨的行踪!
妖物走了,徒留无益。圆德迈出大殿,深呼吸殿外的山风,头脑顿时清醒过来。
阳光已经西斜,远处洞门口的人群依然还在。山神殿外一个角落里,陶根正与一名身材纤细、头戴面具的女子在说话。见圆德出来,陶根向他招了招手,示意他过去说话。
陶根向女子介绍了圆德,女子旋即掀起面具,对圆德合掌施礼道:“大师,我叫陶枝。”
原来,这位身材姣好、面容俊美的女子,就是陶根的姐姐陶枝。刚才在洞口,她看到了弟弟。好几个月没见到弟弟,很想说上两句。见岩辅还在睡觉,就大着胆子过来了,向陶根诉说洞内的遭遇。
听弟弟介绍后,陶枝立时眼泪滂沱,泣不成声。她扑通一下跪到了地上,恳求圆德要想办法救救她,救救她们这些被岩辅控制的姐妹,救救恶虎山中的百姓。
圆德赶紧扶起了陶枝,劝她不要着急,告诉她要想解救众人,必须先了解清楚这殿中的山神到底是什么东西。说到这个,陶枝也说不太清楚,只知道岩辅每天天黑才进殿来敬神,而且不准她们靠近。
正在这时,山神殿前传来急促的脚步声。陶枝惊慌地戴上面具,扭头去看,却是另一个戴着面具的女子在向她招手。陶枝忙对圆智道:“大师,岩辅醒来了,我必须回去。这天大的事儿,就拜托您了!”
圆德连忙答允,沉声嘱咐陶枝如果再有什么大事发生,或者看到了山神的模样,就告诉陶根带信到卧龙寺内。
陶枝点了点头,一路小跑着回到洞前去了。
待岩辅和众人进洞后,圆德和陶根才小心翼翼地离开了山神殿,踏上下山之路。问到陶根为何不进大殿时,陶根说没有征得岩辅的特许,任何人都不能进殿。否则就会有灾祸降临到头上。
圆德又在陶娟家住了一晚,并让陶根把他所知道的山神和岩辅的事情都说出来。
离开恶虎山前,圆德再三嘱咐陶根,有什么重大事情发生,得及时把信带到卧龙寺。没过多久,恶虎山那边传来了新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