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掌门转向左右护法,道:“书香,学究,把手下弟兄编作四队,我领两队,你们各自带领一队,晚饭之后随时待命。”
“遵命!”
龙北兆突然发现,一个人要是犯傻起来,真是牛都拉不回。
唐掌门转向龙北兆,又对龙北兆说:“龙少侠,今夜的奇袭是要冒着很大风险,因此我也不敢相邀,有一件事情却要拜托兄弟了——家父年事已高,所以今晚我们倾巢出动也怕他老人家有个什么闪失,他与兄弟也算是忘年之交,还希望龙兄弟能够有所照应。”
龙北兆见他们一个个视死如归状,自己也不肯示弱,反问道:“唐掌门,阁下以为我的武功如何?”
唐掌门向柴浩看一眼,道:“据我小外甥所言,龙兄弟在唐麟的老巢里力战群雄,那当然是艺高人胆大,当日里一招就制服了唐骏,真有此事?”
话这么一说,旁人都向龙北兆投来惊叹和怀疑的目光,龙北兆虚荣心顿时得到满足,微笑道:“那也只是侥幸而已……”
简申道:“龙兄弟小小年纪武功竟然如此之高,要是今夜能够同去仙侠镇,唐兄毫无疑问地可以得报大仇,唐麟也是必死无疑了。”
龙北兆暗地冷笑,想:这几个家伙又是兄弟长兄弟短叫得这样客气,又是不要钱的高帽子一打一打地送,还不就是想请我给你们免费打工,我有那么好糊弄?
龙北兆心里这么想,嘴上却说:“柴浩兄和我虽然相处不久,却也算是好兄弟,他的事情就是我的事情了。再说唐麟这一武林败类,人人得而诛之,唐掌门要是觉得真能用得上晚辈,晚辈敢不效力。”
唐掌门闻言大悦,道:“既然能有龙兄弟的鼎力相助,何愁大事不成?龙兄弟和王家少主王姑娘关系似乎很密切……要是这件事情能够邀王姑娘出手的话,那可就——用这边的话说就是叫‘熨帖了’,对吧。”
龙北兆继续暗笑:这唐先河可真会打算盘,还想着把王如令拉下水,真是搞笑……
他摇头,说:“唐掌门说得虽然说得一点不差,我和王如令也的确有些交情,不过我和她从来就是她是她我是我,这种事情我是请不动她了,人们常说精诚所至金石为开,唐掌门你自己开口,她或许会出手相帮也说不定。”
唐先河心里清楚得很,这种私人恩怨去求王如令出手相助,除了碰一鼻子灰绝没有第二种结果。不过退而求其次,能够得到龙北兆的相助,那也算是非常可喜了。
他却并不知道龙北兆嘴上虽然这样说,其实根本就没想过真的要去夜袭仙侠镇,这种事情在龙北兆看来就是极不可取的招法。
龙北兆郑重又小声地说:“棋谚云,谋定而后动。唐麟故意把这两个人装在棺材里,然后送到诸位面前,显然就是要激我们冲动之余乱了分寸,我们又岂是那么好骗的呢。”
龙北兆这话说得不通不透,众人都默然不语,他又接着说:“唐掌门,有一件事情是当务之急,必须要尽快妥善地处理!”
众人听他说得十分认真,纷纷侧头询问:“何事?”
龙北兆拿出昨日写了人名的纸条,道:“就是这件事!”
赵囍不以为然道:“我还说是什么呢,原来是这个,我看这就是那个叫龙莲的女人故意骇人听闻弄的把戏,不必当真。”
龙北兆脸上不快,道:“龙莲庭主当日拿给诸位看到的那一只信鸽有些来头,可算得上是名满楼中的秘密了,龙莲不方便说,我现在可以跟大家略微透露一点:在名满楼中,黑色信鸽是通传命令,白色信鸽是通传讯息……”
简申好奇地问了一句:“那灰色的信鸽呢?”
“名满楼里从来不用灰色信鸽。”
“我还是没听太明白,通传信息和通传命令有何不同。”
龙北兆说:“唯一不同的地方就是,命令只能是上级向下级下达,而通传信息可以是下级对上级或者身份同等的人之间的……联络……”
赵囍道:“我就退一万步讲,那只信鸽就算是名满楼里饲养的,这又能证明什么。”
龙北兆说:“别退那么远,小心摔了头。”
“你!”
龙北兆不理他,接着说:“据我所知,名满楼中地位由高到低的排序是‘楼’、‘阁’、‘庭’、‘院’,唐骏的武功虽然很一般,在名满楼中却也位居庭主——他用白鸽往炊烟镇送的信,那就表明潜入炊烟镇的刺客是庭主一级的人物,诸位还记得唐骏那天到八仙楼搅局的时候跟在他身边的两个人吧,其中有一个胖子,还有一个身穿袈裟手持禅杖和尚模样的老家伙,这两个就是名满楼里的庭主,他们武功有多高不用我多介绍了,若是这样的高手还潜藏在暗处,那可防不胜防,我想唐副掌门的死也就是藏在暗中这位庭主下的毒手。”
龙北兆仔细地观察着他说话时候旁人露出的表情,希望可以看出什么破绽,但这也是他一厢情愿的想法,既然是名满楼的庭主,那也算是老江湖了,怎么可能轻易就露出破绽给他瞧呢?
一阵沉默之后,赵囍对唐麟说:“如果真是这样,我们更不能坐以待毙,务必主动出击。”
龙北兆见他这样不开窍,又郁闷又火大,暗骂了一句“蠢货”,向他道:“赵前辈不愧是人称的关中王,果然不凡。”
赵囍把这话还真当成了恭维,正自得意,却听见龙北兆向他问道:“敢问一句,赵前辈的令尊和令堂可还健在?”
赵双喜被问得莫名其妙,说:“早不在人世了,怎么突然问这个?”
龙北兆眼睛里冒出火来,说:“令尊和令堂虽然不在了,他们在天的英灵却在看着你呢,把你养大不容易,你却动不动就要去寻死,他们看到自己的孩子这样不孝,会要伤心的呀!”
龙北兆也不知道自己训人的才能怎么突然变得这样登峰造极,眼看着赵囍怒不可遏地要冲上来跟他拼命,却被唐掌门连拖带拽地拉住了。旁的人也觉得龙北兆突然说这些话实在不妥,但是对龙北兆的武功尚有三分忌惮,对龙北兆背后的王如令更是又七分忌惮,加在一起就是十分忌惮,因而不敢多言。
龙北兆正色对唐先河道:“唐掌门,奇袭仙侠镇这一计划我不是不赞同,所谓奇袭,就是要出其不意攻其不备,能够做到这八个字自然是会大获全胜。可问题就是,唐麟既然能够在我们的眼皮底下暗杀唐副掌门,那么只怕我们的一举一动早在唐麟的监视之中,既然是这样,贸然出击非但达不到奇袭的效果,反而是自投罗网,你和你朋友的一百多号人恐怕进了仙侠镇之后就没有一人能够活着出来,我这可不是危言耸听……”
唐掌门觉得龙北兆的话十分在理,一时间千头万绪,最后学着刘邦的口吻问道:“那……计将安出啊?”
龙北兆依然指着手中的纸条,说:“如果没错的话,这些人名也就是唐麟或唐骏的暗杀名单,不管唐掌门是决定和唐麟正面交战还是侧面突袭,要做的第一件事情无非就是找出藏身在炊烟镇的刺客。”
唐掌门又问:“可……当前一丝一毫的线索也没有,这要如何下手?”
龙北兆说:“这件事情我已经交给一个非常可靠的人去做了。”
唐掌门想问一问他所说的“非常可靠的人”是谁,却还是没问出口。
他没问,龙北兆却还是告诉了他。
“这个人就是韩红叶,王如令的护剑使。”
柴浩想起了当日在苏州,韩红叶曾出手轻描淡写地打得华谦和李莲两人无法还手,他所不知道的,那就是韩红叶擅长侦查的特殊本领。
而赵囍就在这个时候向唐先河提出了一个十分新颖的观点,他说:“先河兄,据我猜想,那个叫龙莲的女人恐怕就是和唐麟派过来的刺客,你看那天八仙楼她也在场。而且她也是名满楼的人,我们只要逮住她,再严刑拷打,不怕她不把他们名满楼的内情招认出来。”
这几句话可真把龙北兆惹火了,他用威胁的口吻向赵囍说:“你说什么也得有凭有据,东西可以乱说,话可不能乱吃!”
虽然这话是龙北兆的口误,但若是仔细想想,还真没错:东西当然可以乱说,话也的确是谁也没办法乱吃的。
赵囍顽固地说:“龙少侠,你能给大伙儿说说,这个叫龙莲的女人是什么来头吗?你怎么就能证明她不是唐麟派来的刺客了?”
龙北兆不理他,向唐先河说:“唐掌门,照他这样说,我的师父也是名满楼的人,那我的来头也是不明不白了。”
“龙兄弟别误会,赵兄一向心直口快,绝无此意。”
唐先河知道龙北兆救过唐惊风,又出手救过柴浩,自然不是唐麟的人,只是龙莲的身份和意图却还是很值得怀疑。
龙北兆知道这个时候他不站出来解释清楚只会让众人的疑心更重,于是他向众人如此说着:“龙莲这个人的来头很简单,她就是名满楼青霜阁当中的一个庭主。”
然后龙北兆让柴浩将当时在苏州发生的那些事情讲述出来。柴浩说到后面,他说起当时龙北兆被蛇咬到,王如令又离开了名满楼,当时他也随之就逃了出来,却因为王如令的轻功实在高明很快就不见了踪影,后来又没能找到龙北兆,因此深表歉意。
龙北兆也不怪他,只接着他的话往下说。
他将他的故事改编成为:龙北兆中了蛇毒之后王如令虽想施救,却束手无策,后来他的兄弟龙北辰亲自讨要解药,虽然后来青霜阁的阁主霜冷峰亲自送来了解药,龙北辰却从此下落不明。因此等到龙北兆的毒伤痊愈之后他就跑到青霜阁去要人,而霜冷峰却告知龙北兆,他的兄弟龙北辰为了交换解药,亲自服下了唐麟实验的一种叫做“一品红”的毒药,而后唐骏就将龙北辰带回了浅雨阁。那时唐骏刚好在江湖走动气焰嚣张,柴浩碰巧一路追寻唐骏也来到了仙侠镇,龙北兆为了追寻龙北辰的下落所以冒险来到了仙侠镇,而后又与柴浩相遇,而后又发生了龙居山庄上的决战,再后龙北兆这次来到仙侠镇的途中又碰巧遇见了龙莲,龙莲声称到仙侠镇来是为了获取唐麟的“一品红”,因此两人决定联手合作,之后就是八仙楼和炊烟镇北面土丘上发生的事情了……
这个故事半真半假,龙北兆却装出一副诚恳的样子,好像他把来龙去脉说得毫无隐瞒,众人听完却都七八成相信了。
听完故事的赵囍第一个跳出来,说:“那照这样一说,龙少侠和龙莲也并不是很熟了,依我看,龙莲故意接近你,就正是通过你接近我们,对先贵兄下手的人那也多半就是她了。”
龙北兆带着怒色,说:“这件事情绝不可能,因为当日唐副掌门遇害的时候,龙莲正在我住的院中下棋,当时在场的人有唐老前辈,还有马前辈——马前辈,我没说错吧?”
马虔恭道:“不错,当时我们的确是在下棋。”
而就在这个时候,一个红衣女子飘然而至,她就是韩红叶。韩红叶走到龙北兆的跟前,在他耳边悄悄地说了两句话。
龙北兆听完她的话,目光从众人的脸上一扫而过,特别是在马虔恭的脸上略微停留了一下。
“看来这件事情有一些眉目了。”
唐掌门很久没听过这样的好消息了,龙北兆在他耳边轻轻地说了一句话。
“入夜之后,唐掌门不妨派人在炊烟镇上搜查一番,说不定就会有一些意外的收获。”
龙北兆隐约发觉,唐麟和他的这一局棋已经到了最为关键的时刻。
而他的棋谚是这样告诉他的:一着失算,满盘皆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