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昉果然答应了海陵王的请求,他向金帝力陈改善汉族与女真矛盾的重要性。完颜亶先是纳闷、疑惑。心想:帝师、国师向来不和,力主法办国师的人是他,替国师求情的也是他,老师的葫芦里究竟装着什么药,为何突然间会来了个大转弯?让朕还一时难以适应,摸不着边际。
韩昉看出了金帝的疑虑所在,奏疏道:“宇文虚中就是汉人文化的一面旗帜,他为金廷的汉化做出了贡献,收监关押只是起到一种警示作用,目的是让他忠于金廷,知道皇上的威严所在,使之丢弃那目空一切、傲睨自若的狂妄思想。”
完颜亮也站在一旁帮腔,他说道:“父亲的过逝,让宋室宗亲们孝子侍奉,引起了汉人的激烈反抗,若是在这节骨眼上再羁押国师……”
“海陵王为了金国利益,即使是大孝在身,也能放下仇恨,替国师求情,朕乃一国之君,岂能为了干爹的去世,而对国师耿耿于怀呢?传朕的旨意,即刻放人。”完颜亶十分生气地打断了海陵王的话语。
见皇上不满,韩昉连忙说道:“要怪就怪韩昉,只有近忧,没有远虑。”
见老师一脸的沮丧,完颜亶随即转换了态度,安慰道:“老师又何必自责?此一时,彼一时,本想按照汉地习俗为干爹下葬,让宋室宗亲们孝子侍侯,哪里想到汉人的反映会如此之大?”
完颜亶虽对老师态度的转变有所不满,但对海陵王的话语更为憎恶,因为之前悼平皇后裴满氏在他的面前说过了同样的话语。
裴满氏在进宫之前就和海陵王有过同眠之情,不久生下了儿子济安,而二十四岁的熙宗认定儿子是自己的,他非常高兴,宣布大赦天下,并祭告天地、宗庙。济安才满一个月,就被册立为皇太子,然而还没有过上一年,太子就夭折了。
看着死去的儿子,裴满氏伤心欲绝、,泪如泉滴,半夜里竟然伤心得号啕大哭了起来,完颜亶亲昵抚慰,却听见了裴满氏的梦吟之声:“迪古乃是裴满氏对不起您,没有保护好我们的儿子。”
完颜亶一听,悲愤至极,刚想发作,斥责问罪,却见皇后呼噜熟睡,看见她那美丽的脸盘,完颜亶心慈面软、菩萨心肠。
之后的完颜亶并没有深究皇后和弟弟过去的所作所为,而裴满氏也足不出宫,遵守妇道,可是她的内心里始终装有完颜亮。
女儿长期不回娘家,父亲裴满达颇有不满,为此,完颜亶拟任岳父为金廷太尉,封徐国公。
裴满达,本名忽挞,天辅六年,从蒲家奴追叛寇于铁吕川,力战有功。熙宗娶裴满达之女,是为悼平皇后。天眷元年,授世袭猛安。
海陵王表面上遵从金熙宗完颜亶,暗地里却为自己培植势力,为日后的夺位登基做好准备,帝师韩昉便是他的助手之一。
完颜亶做梦也想不到韩昉是听了海陵王的话后才改变初衷的,他对帝师毫无防范,此次若不是韩昉帮国师说话,仅凭皇后和海陵王的求请,完颜亶是不会轻易释放宇文虚中的,身为帝王却没有几个知心大臣愿意帮他,众人皆是怕完颜宗弼的蜂目豺声、残虐不仁,个个漠不关心、无动于衷。只有老师不昧良心、挺身而出,若是韩昉也不能相信,朕还能相信谁呢?老师不是神仙,当然也有失策之处,知错能改,善莫大焉。海陵王和皇后皆是昔才之人,兴许二人是不想大金的才子宇文虚中关押问斩,才碰巧前后来奏疏的,再说,多年过去,也没有迹象表明他(她)们有私自约会、藕断丝连之举。皇后的话可信,那是因为有驸马、公主的求情,才会力劝皇上的。
“见皇上默默无语,韩昉献计道:“要探知国师宇文虚中是否忠心,也不是什么忒大的难事,只要皇上下一道圣旨,责令国师的家人限期来金,就能试探到他是否忠心?宇文虚中上有年迈的母亲,下有未成年的儿子,以前是太宗过分地宠信,每年都会想方设法让他与亲人见上一面,虽说太宗也曾建议过让他的家人赴金享福,可国师凭着他的嘴皮子功夫,总能为自己找到不去的理由,而让太宗心服口服。”
“倘若宇文虚中故技重演,朕还又能如何应付?”
“这个不难,皇上可拿到早朝上去讨论,完颜宗弼最不喜欢的人就是宇文国师,假如国师不从,元帅必然会发怒冲冠、大发雷霆,皇上可趁机宣读圣旨。抗旨不尊便要杀头,宇文虚中定要遵守。”
完颜亶采纳了老师的建议,待国师出狱未过两天,便早朝登殿,商量国事。
让大臣们意想不到的是,皇上的话刚刚说完,国师毫不思索、满口答应,金帝、宗弼、韩昉皆如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不知国师到底耍得是什么花招?
没有耍花招,而是他的无奈之举,金熙宗不是金太宗,若不答应金帝要求,之前的努力就会前功尽弃、付诸东流。
金帝向宋高宗写了一封翎毛急信,信中要求宋廷将金朝国师宇文虚中的家人在半月之内押至金、宋边境的蔡州城。
宋高宗极其惶恐,连忙传秦桧、张俊齐出主意。
秦桧道:“皇上无须考虑,尽快派人到成都广都协助地方官员,按金帝要求,把宇文虚中的亲人按时送至蔡洲,若是误了金帝大事,怕对以后的谈判不利。”
“什么样的亲人,除了母亲、妻子、儿子,还有谁?”宋高宗问道。
“舅舅、叔叔也在其中,总之越多越好。”秦桧回答。
三人商议,时间急迫,必须由信得过人——张俊、秦熺,火速入蜀,圆满完成金帝指令。
到了成都、广都,宇文家中的族人,拼命拦阻,族长吸着硕大的水烟筒,对着张俊,吐了几个大圆圈后,慢慢地问道:“宇文家中出了个孽子,他汉人不做,却做金鬼,老夫就不明白了,金廷要的是孽子亲人,你们不是金鬼,而是宋朝的官员,为何会心甘情愿地替金做事?”
秦熺怒骂道:“不识好歹的老东西,竟敢对张大人如此不敬,来人呀,将他绑在树桩上,大火侍侯。”
张俊连忙劝阻,他故作心平气和地说道:“宇文虚中是金廷的国师,倍受金帝的宠信,要你们北上金国,没有什么其他的目的,就是享受荣华富贵。”
“我呸,狗官,和虚中是一个模样。”族长将口水吐在了张俊的脸上。
张俊揩了揩满脸的口水,大怒道:“快,快,快,快点烧死这个不识好歹的老东西。”
见族长被熊熊的大火吞噬,虚中的舅舅惶恐不安、战战兢兢,他连忙劝大家北上金国,休要螳臂当车、以卵击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