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发生在须臾之间。
须臾间,光芒起。
须臾间,凌风入。
须臾间,万众感慨,凌风心头呐喊。
却又在须臾之间……
时间戛然而止。
那道光芒,如此祥和,仿若冬天里的那抹温暖,就这样轻轻抚摸上了凌风。
凌风心头的躁动与忿忿,就在那样一个轻飘飘的瞬间,也便轻飘飘地被驱散。
心境安宁——
凌风只觉得似是进入了一种超凡的境界,无欲无求,心法自然,超凡脱俗。
仿若胎儿浸泡在母亲的羊水里,岁月慢慢悠悠地划过,一点点地长大。那般安宁静好。
满满承载着希望的味道。
“这是属于你的,我提前给你……”
脑海中忽然回响起那真神拖长了的音响。
凌风茫然,而又极为缓慢地眨了一下眼睛。
耳畔忽然有耳鸣。而那耳鸣似是成为了一道微凉的气流,顺着凌风的脊梁滑下。
瞬间激起了皮肤上细小的颗粒。
究竟在等待着什么?
凌风不知道,但似乎也并不着急,似乎他生来,就是在等待着这个瞬间。
崩塌碎裂的音响——
似是脑海极深处,有冰冻的封印,裂开了一道细小的缝隙——
“程序大哥,我的哥啊,快一点啊啊啊,赶紧打个包出来测试吧!这都快12点了啊!“
场景莫名切换。
凌风心头疑惑,这不是穿越前那晚的景象么?
按照记忆,那天下着大雨,他加班到了半夜。在过马路时发生车祸,穿越到了星辰界。
重现这个场景,连说的话都一模一样,这是什么意思……
然而下一瞬间,凌风陡然睁大了双眼!
“……我媳妇还在楼下大厅等着哪,外面可是暴雨雷霆……暴雨雷霆啊!”
凌风如同被一道闪电精准的劈中,那瞬间的震撼,使他浑身发抖。
那种从灵魂到躯体,贯穿了骨髓与血液的颤抖,让他瞬间脑海一片空白!
我究竟忘了什么……
一切如同电影一般,正在忠诚地放映,还原着真相。
……
“主策老大,我的亲哥哟,这两天的新闻你也是看到了的,游戏行业都已经是猝死率最高的行业了,咱这样不行啊……分红的影子都还没看到,人都快要死球了啊!“
……
“哎我说老大,你别玩DOTA了,你看着我,你看着我,你回句话啊!……“
……
“伤不起啊,当初怎么选择了这么个行业……”画面中的他揪扯一下自己的头发,看着已经过了12点的手表,只觉悲从心起,满目怆然。
……
他掏出了手机。
只是他却没有像记忆中一样——仅仅百无聊赖地看了一眼时间。他是在发短信!
“宝贝对不起啊,今天又要晚一些了,现在程序那边包都没打完。”
……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关于你的一切,我什么都忘记了……
你是不是就是,我觉醒之时,出现在我脑海里的那个声音?
……
短信发出去不一会,手机屏再次亮起。“阮眠眠“三个字。显然对方一直抱着手机在等。
“没事呀,你好好忙你的,不用操心我。我等你。“
简单的寥寥数字,画面中的他眉宇舒展,似是心头萦绕的烦躁忽而一下淡去。
……
凌风眼眸蓦然一亮,似是被注入了某种神采。
原来你叫阮眠眠。
凌风似乎想起了什么,又似乎忘记了更多的东西……
……
“搞定!撤撤撤!”
画面中的他猛然从桌前站起,伸了个长长的懒腰,甚至还吹了一声欢快的口哨。大半夜终于打包完后全部测试完毕,只等着上午维护时更新服务器就好了。
“噢,终于搞定!”办公室内一连串的唏嘘声,此起彼落的推开椅子声,夹杂一连串活动筋骨的喀拉声。
“大家辛苦了!早点回去,明天见!记得让出租车开票啊,统一报销!“主策也从座位上站起来。
他冲大家摆了摆手:“先走了啊,我媳妇楼下该等急了。“
“啧啧,你小子真是有福气,那丫头对你可真好。“
“是啊,哪有女孩子不放心男孩子的,每次维护人家都来接你等你一起回家。“
“好好珍惜啊!什么时候结婚哪?“
完成了一周的维护内容,众人俱是轻松,一边打趣一边纷纷起身收拾东西。
“哈哈,就年底了!到时候给你们发请帖啊,准备好红包啊,哈哈哈哈!”
……
原来还有之后的对话……
为什么我全部都忘记了……
究竟是谁,是为什么,删除了我的记忆!
她是我的女朋友,本来我年底就要结婚了!
凌风心头呐喊,神色癫狂。似是找回了某种极为珍贵的东西,那瞬间的感动如同过电一般,扫过他的皮肤表层,却激起了更多的战栗!
激动、愤怒、疑惑、焦灼,诸般情绪混杂扭曲,让凌风浑身发抖!
是那般鲜明的对比,画外之人焦虑欲狂,画中的人,还在若无其事的继续。
……
画面中的凌风得意地笑道,真性情表露无遗。
他等不及电梯,沿着楼梯向楼下跑去。
绕过一个弯,再几个弯。
走过几十级台阶,再几个几十级。
豁然开朗。
大厅里坐着一个女孩,就是安安静静的坐着。
通常人们在等人时,总是会百无聊赖地玩手机,或者发呆。
然而她没有,她紧紧握着手机,却没有玩。她只是安安静静的坐在那里,似乎等待了很久很久,又似乎只是等待了一会,直到凌风的身影出现。
……
凌风只觉得浑身的汗毛都竖立起来了。
他浑身剧烈地发抖着。
他来到这星辰界,第一次感到了害怕。
他不怕那当初实力压人的吴族,不怕树大招风,不怕各大门派各大长老,甚至那真神,他都不怕!
然而此时此刻,凌风害怕的忽然想要逃避。
他怕到了极致,他害怕看到那女孩的面孔。因为他害怕,就算他看到了,他也是想不起来!
分明是极为重要的人,为什么,为什么要割裂掉属于她的记忆!
却在这种害怕之间,他充满了歇斯底里、渴望至极的企盼。他睁大了眼,太阳穴青筋暴起。他一定要将下一个画面紧紧烙刻在脑海里。
……
他看到她。
她皮肤白皙滑如绸缎。
她眉秀如远山。
她眼睛亮如朗星、清如湖水。黑白清澈。
她长发飘逸。
她在安静的笑!
……
心底碎裂的声响蓦然加剧。
似是见到了最为熟悉,最为重要的人。
心底安宁。
啊——!
凌风一声咆哮,紧紧捂着自己的头颅。
为什么,为什么想不起来!
如此熟悉,如此熟悉,分明下一个瞬间就要脱口而出,但是为什么,为什么就是想不起来!
……
画面继续——
他嘴角一牵,咧嘴大笑。一边加快两步迎上去:“傻丫头,又等这么久。”
一把拉过她的手,秋末的大雨便是降温,女孩果然小手冰凉。凌风娴熟地用一双大手掌捂住女孩柔荑,一边拿起放在嘴边轻轻哈气,一边颇有埋怨地说:
“你这丫头,就是不让人省心,说了多少次了,在家等我在家等我。今天还这么大的雨。老是这样不听话。”
她任他牵着自己的手,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眼眸里全是笑意。声音轻柔,并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走,回家吧。”
“回家!”
凌风潇洒地一挥手。拿过放在一边的伞。那是一把艳红色的大伞。
……
原来会手冷的人是她。
原来是这把伞!
这是她的伞!
怪不得,当凌风在星辰界醒来时,想起之前的记忆。总觉得哪里奇怪,没错,就是这把艳红色的大伞!
原来记忆中还是留下了漏洞……
原来这一切,都是真的……
……
走出大厦。
暴雨雷霆,雨水连了线一般从天坠落。
忽而电闪轰鸣,雷声炸响。
“好大的雨啊!”他一手紧拉着她,一手艰难的打着伞,顶着风,二人趔趄前行。
“去马路对面打车!”
“小心点啊,晚上车开的野,注意脚底下,别摔倒了!”
雷声雨声之中,他大声喊道。
忽然!异变而来!
强光所至,一辆轿车如同脱了缰的野马,横冲直撞而过!
那辆漆黑色的奥迪,投射着苍白色的光线,破开雨帘,劈开风声,划开闪电,轻飘飘,却恶狠狠地撞了上来!
到底是瞬间还是永恒?
同样漆黑的苍穹,湛蓝色的闪电刚刚狰狞地舒展开身躯,便静止住了。
无色的风,本在咆哮,却凝结成了青灰色的极淡。或许这就是风的本色?
连线的雨,在坠落,在呼唤,在飞蛾扑火,却在同样的一个刹那停住。沿着雨线看去,最后一滴雨水溅起的涟漪,绽放在他与她紧握的指缝之间。
时间在微观上静止了。
却在宏观上,忠诚地演绎着凄美的慢放。
二人就那般缓缓地飞了出去。对,正是飞,两个人牵着的手甚至仍然紧紧连在一起。整个世界都是无声的,莫名凄美。
红色的大伞翻滚飞腾,在空中的雨水中,硬是划开一道轨迹。重重落地,兀自摇摆打转。
同样鲜烈的猩红弥漫,街上雨水下,却不融不化,缓缓流淌。
事情来得如此突然,以至于当时的他根本来不及反应!他唯有紧紧抓住她的手,看着她那如水一般的目光,四目相望,便是最后一瞬间的永恒!
两个人安静而又贪婪,目不转睛而又坚定,将对方的每一分毫发,牢牢刻印进自己的灵魂!
倘若身死,倘若记忆清零,倘若没有什么能存在能保留。
那么会不会,有我们的灵魂,引导着我们,在某个不知名的轮回,再次重逢!
终是两眼一黑,画面戛然而止。
……
凌风泪流满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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