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铎读了这案,很是欣慰。他轻轻攥拳,弯曲指节贴着薄唇,黑瞳含喜,一时显的得意不已。臣子们见龙颜大悦,亦跟着微笑。皇帝扫视众卿一圈,瞧见了个不合群的人,不禁笑出声,指着路征道:“你们瞧,路相又跟朕赌气呢。”
路征见大家都看向自己,才意识到他是唯一一个板着脸的人。略微松缓眉宇,他道:“如此一来,飞霜堂需更多心力管理,臣只怕一人应付不来。”
离御龙几很近的一名年青人道,“科举意在为朝廷选官,此乃吏部分内之事。”
原吏部尚书上官鸿,年三十余,白面有髭,为人沉稳克己。宣铎还居东宫为太子时就对他多有器重,其人彼时与路征分列东宫策府的左膀右臂。其妹正是当朝皇后上官凌,这也为他与宣铎的亲密更添一层原因。皇帝不喜外戚参政,近年来,上官鸿已渐渐淡出权力中心,实事办的不多,只当高参,乐得清闲。
上官鸿顿了顿,担忧道:“杨相那边厢,又会诸多阻拦。”
宣铎闻言一怔,拳愈发攥紧。
丞相杨坚,年龄资历俱远长于上官鸿及路征。麻烦的是,杨坚乃太后党羽,对少帝的新政从不买账。究其根本,太后一党根本不愿从民间选才,他们认定仕官大夫必须代代相传,出身低者,无用也。
想起母亲对自己的种种打压,宣铎怒发冲冠,拍了桌子。“有阻拦的就来报给朕,他们一帮子腐朽饭桶,还要作死到何时!”
路征见他发火,叹了口气。“今时今刻兵权未稳,我们还不宜与太后硬拼。大局为重,陛下还需忍耐。”
宣铎咳嗽几声,褪了怒色,深思片刻,又点一名臣子。
“陈庭之,科举还是先交由礼部负责罢。对外只称‘权知贡举’,搞些个劳什子的庆典活动出来,掩太后耳目。”
陈庭之是权臣中最年轻的一位,玉面如月,眉目清秀。收了这道圣旨,先是谢恩,又转向路征恭敬作了一揖,“还请丞相多多指教。”
路征并不热情,不咸不淡的答:“不敢。”
议事结束后,众人退下。
宣铎单独对路征嘱咐道:“子辰,飞霜堂眼下并不安全。翰林院中都是太后的人,他们已对这所‘外面的学堂’有所耳闻。若有个由妒生恨的,你要替朕保护好它。”
由妒生恨?
“陛下所指何人?”
宣铎此刻倒不露愠色。当初启用这人时,就知道有将他弃掉的一天。因其秉性卑鄙贪婪,顺利的叫他没了惜才之心。
“程贮时。”
以程贮时想要招致的宣彰作用,一年也够用了。如今此人不思治学,只长于收受贿赂,直教翰林院充满庸碌之徒,乌烟瘴气。
飞霜堂前途无量,程贮时这等小人,不用也罢。勉强将他留到现在,理由只有一个。
程妃。
路征道,“程妃有孕,程贮时之事不如先放一放。”
“正是,横竖待她产下孩子再说。”宣铎道,不忘叮嘱,“话虽这么说,子辰,给朕看紧他。小人得志猖狂不打紧,若碍了司马先生,不要手软……”
话还未落,皇帝就发现臣子魂魄出窍,不悦的咳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