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入夜,我便躺在铺了天蚕软垫的金丝榻上浅眠。
我做邪教教主已经三个月,江湖上大大小小的事亦了解了七七八八,虽说本教与武林正派一向井水不犯河水,亦免不了他们往我教泼脏水的厄运。
比如,明明我修养了三个月整,还是有武林正派人氏看到我乔装打扮偷袭了武林盟主陆君湷,光明正大地屠了庆刅派满门。
既是乔装打扮,又如何知道是我?为何屠了满门还有目击之人?
虽然我为这些造谣者的智商感到忧伤,却扔挡不了潮水般波涛汹涌的民众白痴一样的盲目信服。
因为我是邪教教主。
我教的名字,便是邪教。
圣女说,这么霸气外露的名字才能配上圣主不凡的身份。
哦,她口中的圣主便是我的母亲。
虽然我与母亲见面的次数能用一个手指数过来,但她集美貌英勇无所不能的形象早被圣女刻画的入木十分。
三个月之前我并不知道我还有这么一位神通广大的母亲。
若不是她将我从鬼门关里拉出,我还真不敢想象她就是那个与天下为敌的传说中的奇女子。
但是这些跟我并没有太大关系。
她做她的天之娇女,我为她守住邪教。
倒像是一场交易。
其实不过我病入膏肓,需要邪教占据的鬼泉疗养生息。
好吧,只是邪教的温泉太好泡了我舍不得走,所以答应做这邪教教主。
当我在心中数了五十八个数的时候,右护法准时地出现在我身边,轻轻一声:“教主。”
我微点了头,示意他说下去。
于是右护法将一天之中发生的事情捡了些重要的禀给我听。
到底也没什么重要的事情,不过是又灭了几个门派折了几个手下树了几个仇敌。
我倒真有些倦了。
右护法终于说到了江湖的恩怨情仇,相爱相杀,我便又提了一分精神,听了两句,又有些昏昏欲睡,便挥了手,让叙述地正起劲的右护法回去。
说到底,我似乎还不知道右护法姓名。于是我便又一招手,半睁开眼:“你叫什么?”
右护法脸上竟然露出惊讶的神色:“禀教主,在下午陌。”
我点了点头,半晌不说话。
右护法站了一些时候,便轻手轻脚地离去。
午陌,好奇怪的名字。
闭上眼接着睡觉。
后半夜的时候,我被刀剑声吵醒,睁开眼,左护法正立在我身边。于是我也问了一句:“你叫什么?”
“午泊。”
我打了个哈欠,睡眼朦胧地望了左护法一眼,他立即便明白我的意思,回禀道:“今日是曾楼主与宁掌门斗武。”
我又闭了眼躺下去:“记得将赔付清单送到他们府上。”
武林人打架都喜欢来我这里,一来不用害怕伤及无辜,二来打完架还可以跟我喝杯酒聊个天。
外面的人打够了,曾楼主便喊了一声:“小汐,还不出来与我二人切磋一下。”
真是……无聊至极。
自从我请那次前来除我安良的峎绱谷主喝了邪教的凰浣酒之后,总有人想法设法找我切磋功夫,到最后,演变成了打完架就向我讨酒的规矩。
我不说话,左护法便端了两碗酒出去:“我家教主已经睡了。”
他今日说的这句话还长了些,平日里他只会说“教主睡了”这四个字。
打发了二人,左护法又折了回来,立在我身边。
突然想起一些事,身上出了冷汗,我猛地睁开眼,双手抚上我的脸。
圣女说我是她见过的最美的男子。
我知道她说的是实话,我颜色虽好,却也知道自己并不是这世上最好看的人。
手腕处一阵疼痛,我睡意全无,起身示意左护法将我扶住,果然双脚连路都走不了,便知道是旧疾复发,只能干笑一声:“下雨了。”
每次我说这句话的第二天都会下雨,左护法知道我这话的意思所在,让我半个身子靠在他肩上,将我送到温泉中。
温泉水暖,我着了衣衫泡进热水之中,疼痛渐缓之后,便一件件褪下去扔出水泉。
趁着热性,我接过左护法递过的丹药,送入口中,便就泡在水里,又发起呆来。
明日灭了哪个门派才好?
外面突然传来厮杀的声音,片刻间火光冲突,刀剑作响。
竟然挑在这个时候。
我本来是不想杀人的。
药效已然开始,又泡了回温泉,我这才穿上左护法早早备好的衣裳穿在身上,手里拎了一只竹篮,不紧不慢地向战处走去。
血腥浓厚的地方,正站着一个十八九岁的素衣男子。他动作优雅,手中一把短萧为武器,以一敌十,身上未沾染半滴血水。
我找了个合适位置坐下,从竹篮中掏出酒壶,给自己满了一杯酒,一饮而下。
男子面带微笑,从容地从包围中脱身而出,停在距离我两三步的地方。我满了一杯酒向他递去:“盟主请。”
男子面色终于变了一变,随即又恢复原样无异:“教主怕是认错人了,盟主乃是家父。”
“一样。”我慢吞吞地吐出这两个字。
少盟主接过酒,向我敬了一杯:“回头是岸。”
我一时无言。
他将酒一饮而尽,空酒杯放在篮子里:“好酒。”
我点点头表示附和,然后提醒道:“有毒。”
少盟主:“……”
将空杯子收到篮子里递给左护法。整个战事因为少盟主的中毒而得已暂停。
左护法捉了一个人打听,才知道这次是武林联盟集体对我邪教的讨伐,结果却“出师未捷身先死”。
武林团队愤愤不平:“你这般做明显就是欺负了,有本事别玩阴的,使什么下三滥手段。”
他说的很有道理,但是跟我有什么关系?莫非他们不知道,我原本就是邪教教主么?
顺手将少盟主捆起来,我笑地温柔:“还有谁,有什么不理解的,都可以提出来,反正我也不会为你们一一作答。”
反正我也不会改,让他们心里好受些便是了。
少盟主突然一笑:“我就是好奇,你是如何做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