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小蓝的掉眼泪,袁若凤一反常态,强自出头。
不想溯源变本加厉,横加阻隔两人的交往。两人只能凭鸿雁传书,聊寄相思之情。
这样的日子,一过就是大半年。
这一日,晓晴来到了忆柔宫。
袁若凤虽然正在专心地低着头研着墨,但是晓晴进来的时候她还是能凭第六感官感觉得出是自己的女儿来了。
“晓晴,今儿给娘亲带啥好东西来了?”若凤笑问。
之所以有此问,是因为晓晴每每到母后处总会带些小物件,各类物件皆有。
比如妆扮用的眉笔,粉扑等。再比如读书书写用的字帖,毛笔。又比如摆设用的小花瓶,小鱼缸等等。
她边说边停止研墨。抬起了头,却见一个高大的身影映入眼帘。
“给你带来了一把古琴,不知你意如何?”浑厚的貌似温和的男声在耳边响起。
若凤颇感意外,他来做什么?古怪的家伙!忽冷忽热的!
没来得及想太多,就一眨眼的工夫,就见晓晴牵着他的手到了若凤跟前。
自有另外一名侍从把古琴小心翼翼地摆在若凤的书桌上。
若凤并非没有专门的书房,只是她习惯了在悠雅居看书读书,所以在房内又多设了一块长方形的书桌。
古琴一放在书桌上,就占去了书桌的大半个桌面。
若凤见此情形皱了一下眉头。
“娘亲,儿臣很少听娘亲弹过琴,娘亲可会弹?如若不会,儿与父皇商议好了,就请一乐师教娘亲弹。我与芳草最近也在学弹这个,想着娘亲近来无事,不如就陪儿臣学学这门技艺。如若娘亲会弹,料想久不接触也已生疏了不少了,不妨温故知新也好啊。闲来儿臣与娘亲也可聊聊弹奏这个话题。”
若凤并不直接回答晓晴的问话。只是用手轻抚桌上的琴,然后笑着对着晓晴点点头表示可以接受这把古琴。
“娘亲,芳草在外边等着我呢。我们还有事,不陪娘亲了。父皇与娘亲许是有好多话要说,你们可要好好说哟。”晓晴把话很快地交代完,一副急匆匆的样子,走开了。
一见晓晴不在场,晓晴口中的父皇何溯源马上换了一副脸孔,粗暴地对若凤说:
“这琴晓晴硬是缠着我送给你。我可没这闲心听你弹!不过呢,你要真不会弹,学学也不错。找玉妃肯定错不了。”
何溯源一提到玉妃,脸色柔和了不少。
“刘贵妃也行。”他又补充了一句。
“不必了。”袁若凤心想:
“你这算夸耀吧?夸耀你身边的女人个个都比我强吧!我并无意与她们争个高低的。所以,你的夸耀实在肤浅之极。”
见若凤不怎么搭自己的腔,何溯源不想在若凤这儿多呆一分钟了,他还有更为重要的事情需要去处理呢!
于是,他想到了此行最主要的目的。
他清了清嗓子,咳了一声,似乎在想该怎么措词会更好,然后发话了:
“袁妃,你可知令尊的事?”
若凤瞪大双眼。
“家父出啥事了?”
“前日温学士入京,修书一封,托人带给你。书信就放在晓晴的书桌上,已打开了。我恰巧看到了。令尊中风了。”
若凤心思大乱。
父亲病得严重不?
为什么温玉衡正儿八经写给她若凤的家信无法正常到达她这儿?为什么本该她最早知道的消息她却是最后一位知道?
“我想我有必要把这个事对你告知。”何溯源说完这句话转身向外走去。
“皇上,我要……”
何溯源没有转身,边踏步离开边说:
“你要说的话我已知。你可以尽孝。记得向母后请示即可。”
袁若凤见何溯源走得匆忙。料想他有要事缠事,可能无暇到后宫三千佳丽的任一处,于是决定到尚香宫找小蓝。
若凤与小蓝两人偕同到了太后处。
“母后,家父病得不轻,家中无大儿,若凤无长兄,儿臣须回乡尽孝,乌鸟私情,愿乞终养。”若凤一见面就开门见山,对太后直阵其事。
太后倒也爽快地答应了若凤的请求。
原先她见若凤对刘皇后的细心照料就对若凤心生好感,她怎么会不愿意若凤回乡照料老父呢?
“母后,可否让小蓝陪同?”若凤有些不安。她心里没底,太后会答应她的请求吗?
太后在见两人之前刚见过溯源,了解到儿子近来国务繁多,再则对小蓝不甚上心的样子,所以她竟也爽快地答应了。
若凤小蓝两人欣喜异常。
马上起身,风雨兼程。
原本好几天的路程,因为赶路,最终提早了两天就到了袁府。
素琴来开的门。
若凤把随身带来的古琴拿出让素琴放在花心居室。
然后与下人一起到了袁弘之居室。
袁弘之卧病在床,已是日薄西山,气息奄奄,人命危浅,朝不虑夕的样子。
袁若凤鼻头一酸,泪滂沱而出。
“爹爹不肖女儿,不孝女儿来看您来了。”若凤哽咽着说。
袁弘之睁开原本闭着的眼,一滴浑浊的泪水从眼角坠落。
“儿啊,你来了就好呀。”
边说边用眼神示意若凤到她床边来。若凤自然而然地握住他枯瘦的右手。
“爹爹已是古稀之年了,去了也是自然法则。儿,你不必过于悲伤。在另外一个世界里,爹一定会保佑你的。”
若凤感觉爹爹的手一丝温暖也无,甚为慌张。
她用自己的双手紧紧的捂住父亲的右手,想捂热它。
但没有半点效果。
她拿眼望向父亲的脸。想再听父亲张嘴说话。
但父亲蓦地张大了嘴却再也说不出一句话来。再看他的双眼,瞳仁里的黑瞳忽然散开了。
一种不祥的感觉冲上若凤脑门。
果然,种种迹象表明,父亲确实离开人世了。
但父亲的眼没有闭上,还睁得大大的。
若凤的弟弟与温玉衡一起进来了。
温玉衡用手轻抚袁弘之的睁开的眼,想让他闭上眼。
开始没有用。袁弘之的双眼还是圆圆的,大大的。
“爹,你放心地去吧!你的后事我与若凤都会备办好的,小弟我也会带在身边的。你放心地去吧。”温玉衡动情地说。
说完再轻抚他的双眼,袁弘之睁大的双眼终于合上了。
“爹,爹爹,女儿不想你离开人世啊。”若凤大声地叫道,声音凄厉。
然而,一切都无可挽回了。
接下来全府上下自是一番操劳忙碌。
在操办丧事期间,若凤瘦了整整一圈。
姑父自小就疼若凤,见若凤面黄肌瘦的,就让欣芳弄了参汤给她喝。分好几次喝。
欣芳也已老态难掩了。
半个月后的一天早上,若凤被窗外的阳光给叫醒了。
刺目的阳光透过窗子,进入花心居室的木床,照射在若凤所盖的薄被上。
那种刺目转为感觉,若凤悠悠地醒来。
她起身,自父亲去世以前,她第一次注意到了书桌上的古琴。
素琴惯会弹琴。
若凤心想:不如让素琴弹点悲凉的曲调,听听,也算是寄托自己对父亲的无限哀思吧!
把素琴叫来,对她说“素琴,你弹弹蔡文姬作的《胡笳十八拍》吧。”
素琴二话没说同意了。
坐在书桌边,若凤双手托碰上腮,神情极为专注地听着乐曲声。
古调声悲。
那种对故乡亲人的思念所产生的隐痛与悲怨仿佛可以由乐曲声中弥漫出来。
时而苍悠凄楚时而低沉哀怨的乐曲弹奏声一声声地敲打着若凤的心,这让她的心情久久难以平静。
“主人,你又何苦听这悲苦之章呢?”素琴见若凤落泪不止,就暂时停止了弹奏,并且劝她不要再听这曲子。
“不如我弹点欢快的曲子吧?”她轻轻询问道。
若凤回答:“欢快那就不必了。你再弹一曲吧。就弹《平沙落雁》吧。”
当那委婉流畅、隽永清新的曲调在空气中飘荡之时,若凤仿佛看到了大雁们此呼彼应,三五成群,飞鸣宿食,得所适情的情境。
“这琴弹得可真好啊。实在是好听。”在花心居室外已静静地独自一人站着听琴声听了好一会儿的小蓝慢慢走入花心居室,啧啧称赞。
“你也能弹得这么好的,我来教你。”素琴真心诚意地对小蓝说。
于是三个女子在古琴上颇花费了一番功夫,竟忘记了三个人中竟没有一个吃了早饭。
看来古人所说的:余音绕梁,三月不知肉味,此言不虚啊。
三个女子一起研讨琴艺,不知不觉已是半上日昼,约略早上十点钟光景了。
若凤用力敲了敲自己的脑门,后悔万分:
“糟糕!小弟的早饭安排问题给忘记了!还说要照顾好弟弟呀。这怎么对得起死去的爹啊。这才过了多久啊,爹爹九泉下若有知,只怕要怪我不上心了。”
却听小蓝轻声道来:
“凤主人,你多虑了。不是有温学士帮着您照料少爷吗?我一早过来你这花心居室的时候就听见温学士在嘱咐下人们要送早饭给少爷吃,还说一定不能太热,怕烫伤少爷,也不能太凉,怕吃下去对胃脾不好。说是一个不小心,没准会闹肚子疼,让他们小心为好。”
若凤松了一口气。
素琴从琴椅上站了起来,把无意间弄皱了的衣物用手抚平。然后说:
“我在这里呆了好多年了。温学士对袁大人的好真的是有目共睹。事儿呢实在是不胜枚举……”说到这儿,她觉得有些口干,就轻轻地抿了一下嘴,接下来又继续说开了,“袁大人不是喜欢吃桑椹吗?温学士真是一个好人,就亲自去采集桑椹,拿了两个篮子去。拿到府里来的时候碰巧我看到了。我很好奇,就问他:你采桑椹干嘛拿两个篮子?他告诉我说袁大人喜欢吃甜的,所以他采的比较黑、比较紫、比较熟的就放一个篮子,比较红色、比较不熟的就放另外一个篮子。我听了都感动得掉眼泪了。”
小蓝说:“温学士着实是一个有心的人。袁大人能够遇到他这样的义子着实幸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