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哇哇”孩子的第一声宣言终于在溯源耳边响起了。
他兴奋地透过窗子的缝隙往里看。因为这时里边的接生婆还在忙碌着,他还不能进去。
他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他见到袁若凤用手用眼神示意接生婆不要这个孩子。
但接生婆不敢轻举妄动,剪完孩子的脐带后呆立一旁。
袁若凤此时生完孩子已是全身无力,她竟不管不顾自己虚弱的身子。坐起身子来把孩子抱过,做了一个动作,似是想把孩子闷在被子里不让他呼吸。
何溯源用力地敲击窗子,大声地叫:
“不要!不要!你不能这样做。”
袁若凤眼含泪水,泪水大颗大颗地滴落。
这岂是她愿意做的?
她终于放弃了那个可怕的念头。
“孩子是无辜的,如果他真的是温玉衡的种,那一切罪孽就由她袁若凤自己来承担吧。”她想。
当居室的门被打开后,何溯源生气地问若凤:
“你为何要杀害自己的亲生儿。”
太后见若凤只是哭个不停,哭得昏天黑地,几乎气绝的样子就有些心软了,于是她就拉住溯源的胳膊,对溯源说:
“你不要怪她。算命的先生说这孩子留不得。有他没你,有你没他。所以她才出此下策。”
何溯源这才止住了心中的怒气。
虽然太后的这句话让何溯源对这个新出生的孩子有些异样的不那么舒服的感觉。但当他抱起他的时候,见他眯着眼睡得很香的样子,他对孩子产生了一种怜爱的情感。
更重要的是,他是一个男孩!
男孩的名字太后早就为他想好了,就叫何尧昆。小名阿昆。
皇上喜得龙子这事自然长了翅膀飞到了温玉衡的耳边。
此时的温玉衡身边已有了喜儿。喜儿也已替他生了一个千娇百媚的小女孩,名唤温宜梅,小名梅子。
自然,温玉衡没有想过袁若凤所想的这个龙子与自己有什么密切的关系。
何溯源更没有想过。
温玉衡与袁若凤这一对曾经的恋人兼一夜情人的生活就这样如两条平行线不曾交集了。
如果一直这样也未尝不好。
相见不如怀念。
就让过去的美好只留存于脑海中吧。
彼此祝福对方过尘俗的幸福生活。
有人替你暖被窝就好。
不必考究暖被窝的这人是否是你的最爱。
平淡的日子最真实。
无爱的日子最实在。
袁若凤的孩子在他六岁的时候被立为太子。
袁若凤却始终没有再恢复她原来的后位。
没有人能说得动她。她坚持不肯。
何溯源也只好一直称她“爱妃”。
这个孩子袁若凤一直把他带在身边。
开始的时候,皇上不太放心。怕皇后又一时想不通,做出什么对孩子不利的事来。
但观察了一阵子,发现袁若凤确实是关心呵护孩子,便也就放心地把孩子交给她了。
何尧昆好像天生特别的调皮好动。
“我们家溯源小时候并不好动,我这小孙子没准像你娘家的。”太后有一日这样对若凤说。
若凤的心里就扑腾扑腾地跳个不停。
再看长相。
似乎有几分温玉衡的影子。
尤其是背着手走路的姿势。
袁若凤叫苦不迭。
袁若凤怕终有一天,事情的真相会水落石出,于是她想把孩子送人。
可是孩子已经被立为太子了。
怎么办呢?
好在这个时候何溯源的另一个妃子静妃也生了一个男孩,名唤何尧平。若凤就想让他当太子。
于是若凤经常前往静妃处。
但静妃一开始误以为若凤对她不怀好意,想对她的平儿不利,颇有几分排斥若凤。
若凤千般为难。
这个时候的若凤无时无刻不是生活在惶恐之中。她对溯源有一种强烈的愧疚心。她想弥补他似的对他好。
她对溯源比往日更加的好,百倍地好。
她甚至亲手帮溯源洗衣。说是这样才能表达自己对夫君的心意。
只要溯源有空过来与她同床共枕,她必是亲自为他洗头洗脚。
临睡之前也一定要亲力亲为地为他倒一小杯红酒,提醒他饮下。
床第之间,更是极尽曲意逢迎。
反正没有一句话没有一个动作不是透着对溯源好的气息的。
溯源除了感动还是感动。
他来袁若凤这边更勤了。
“皇上,臣妾毕竟已过了生育的最佳年龄了。你也该多到静妃玉妃她们那里去才好。”若凤见他来时常常劝他。
溯源以为若凤仅仅说说而已。
但若凤说了好多回。
他又认为若凤贤德,以为若凤是真心为他何家传宗接代着想。
其实呢。袁若凤内心的痛无人能懂。
她既想与何溯源长相守但常常自觉无法面对他。
当何溯源真的去了静妃玉妃之处时,她又矛盾极了地思念着他,希望他回到自己身边陪伴自己。锦衾生冷,让她更是渴求着溯源。
那种思念如同毒蛇放肆地撕咬着她的内心。
偶尔,在何溯源留宿他处,何尧昆熟睡之后,她会借着月光拿出温玉衡为她画的那张荷池佳人图来。
她手轻轻地摸着画上的自己的脸。那脸就好像月亮的脸那般明净。
她又摸摸池中的荷花,映月荷花别有一番静谧的美。
就是这般美景诱引着她那时暂时陶醉于温玉衡的爱中,于是犯下了错。
那炙热,还有余温。
如果仅仅是她袁若凤想想也就罢了。
就是,何尧昆这么一个鲜活的男孩子已在世间存在了。
她袁若凤与温玉衡共同有了一个男孩。
这是无法抹杀的事实。
怎么办?怎么办?
身在宫中,不比一般老百姓,不能要的孩子送人就算了。你想送人还送不出去呢。
再加上皇上与尧昆的感情也与日俱增了。
如果有一天,皇上知道他百般疼爱的孩子是别人的孩子,他会怎么样呢?
情何以堪?
袁若凤几乎要一夜思白了头。
何溯源见若凤忧心忡忡,以为是照顾孩子累坏了,就让她出外走走。
此时的袁弘之虽已是垂垂老矣,但犹在江南的荷池边的小路上漫步。虽然他需要拄拐杖。
青娥与升儿已结了婚生了儿子。
袁若凤终于得了允许有了一个机会带着儿子回到了久别的故乡。
主要是想老父了。也想青娥了。也顺带着散散心。
青娥何等利落之人,一下子见到何尧昆就懂得了事态的严重性。
一个主意在她脑中大胆形成了。
袁若凤携子南归,龙子却不幸失落民间的消息再次传遍了整个朝野。
何溯源伤心不已。
“爱妃,你让我情何以堪?”他铁青着脸,脖子上青筋暴出。
“臣妾罪该万死,请皇上赐毒酒一杯。”她珠泪涟涟,早已泣不成声!
“我错看了你。”他拂袖而走。
月儿高挂,曾经见证他们的缠绵徘恻。
而今,他离她而去了。
天边,唯有一弯冷月。
他恨她,竟这样让爱子与他从此两地永隔。她究竟是多么残忍的一个女人啊。
连自己儿子也无法看顾好。不管是有意也好,还是粗心使然,他都无法原谅她了。
他发誓:再也不见她!
袁若凤独自一人居住在忆柔宫的悠雅居里。
历史跟她开了一个大大的玩笑。
她的人生绕了一个大圈,三百六十度的圈,她又回到了原点。
身边还是没有睡得香甜的孩子,也还是没有微微发出齁声的夫君。
唯有自己苍老的容颜。
她几乎失去了整个世界。
除了老父亲,除了青娥。
实际上,袁若凤一直不知道,还有一个人,她一直不曾失去过。
只不过,她宁愿就此失去他。
温玉衡还是常找机会去探望袁弘之。
当袁若凤在宫中备尝“失子”与“失夫”的双重苦楚时,温玉衡已到了袁府与袁弘之相谈甚契。
“青娥与升儿呢?怎么不见她两人了?反而是素琴来了?”温玉衡问道。
“哦,他们不能呆在我这儿了。我这把老骨头拖累了他们很多年了。他们的孩子长大了,不能总呆在这儿跟一个老头生活。我就让他们另找出路了。”袁弘之叹了长长的一口气,慢慢地说道。
若凤与青娥虽不曾跟老人说明一切事由,但老人并不痴傻,心比明镜清楚呢。
温玉衡一再追问青娥的住处。老人拂不过他,就告诉了他。但一再嘱咐他不许外传。
温玉衡听了老人的嘱咐觉得老人也未免做事太小心翼翼了。
不过是向青娥了解若凤的消息而已,犯得上这样不放心吗?
“只要她过得幸福,我才放得下心来。”温玉衡心想。
第二天,温玉衡按照老人说的地址一路寻去。
他见到了青娥了没有?可有什么事件发生没有?
世间冥冥之中,自有定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