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秀香得知了恩人的姓名,喜不自禁,又是一番不断的感激。
方仁见着妇人如此的模样,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毒色。
他慢条斯理的说道:“女施主,你可曾想过为夫报仇?”
潘秀香猛然抬头,坚定的说道:“当然要报仇,秀香无时无刻不想为为夫君报仇雪恨!”
方仁摇着头说道:“一报还一报,冤冤相报何时了!女施主莫要如此执着!倘若女施主的行径被官府知道了,定要说你是刁民,污蔑你的名节!”
潘秀香站直了身子,昂首挺立道:“大师此言差矣!百姓为了讨回自己的公道,为了直抒胸中的一口恶气,去追打恶人,怎么能说是执着呢!怎么能说是刁民呢!天底下有无数的冤屈,正是因为良善之人的纵容,得饶人处且饶人的想法作祟,才使得天下的道理被越抹越黑!是非不明,善恶不分,一味的做着良民,可如今,人家把你分在四等人制的最底层,骑在你的脖子上拉屎,还不准你躲闪、不准你嫌臭!您说,我应该怎么办!”
方仁听后唏嘘不已,道:“女施主心思已定,贫僧不敢强求,但是贫僧问女施主一句,你将如何报仇,如何雪恨?”
潘秀香哪里想得那么久远,被方仁问得愣住,说不出话儿来。
方仁步步紧逼,接着问道:“人生在世,碌碌一生,求得不过名利二字。若是皇亲国戚,还要在加上一个势字,名利势,三者俱全,便是站在朝堂上面对天子,也是全然无惧。贫僧且问女施主,你可有这三者?”
潘秀香无奈的摇着头,道:“大师说笑了,我一介女子,未嫁从父,出嫁从夫,老来从子,哪里有名望,哪里有钱财,哪里有势力。”
方仁话语连珠,诱导着问道:“即便是女施主府里家财万贯、人人俱称你是女中豪杰、甚至边疆攘夷,拜将封侯,到了那时,你可能报的了仇?”
潘秀香两眼失神,好似失了魂魄一般,喃喃道:“我的仇人是四大汗王之后,含着金汤匙出生,一生不愁吃穿,钱财无数,挥金如土,其父手中掌握的军士占着天下的四分之一,便是当今皇帝见了也要客客气气,更何况我这个小女子!大师,秀香明白您的意思了!”
方仁眼角上扬,道:“女施主,你明白什么了?”
潘秀香拿出怀里的手绢,小心的擦拭着墓碑上的灰尘,小声道:“大师的意思是,秀香这一生无论如何也无法报仇!不是因为秀香报仇的信念不够坚定,而是因为仇家太过强大!秀香知道该怎么做了,这就下去寻我的夫君!”
说完,潘秀香猛地将额头撞向墓碑,想要撞碑自尽,却被方仁一手拦祝
方仁笑道:“女施主误解贫僧的意思了!的确,四大汗王之后的阿里特穆尔,哦,他更喜欢别人称他为金光。金光王爷富可敌国,势力顶天,要想手刃此人那是难于上青天。不过,转念一想,报仇雪恨并非只有杀戮一条途径。”
方仁话里有话,说的此处,打住了话头儿。
潘秀香重新燃起了希望,拉着方仁的长袖,急急地问道:“还请大师指教一二,秀香感激不尽!”
方仁眼里露出歹色,突然背后响起乌鸦“嘎嘎嘎”的嘶叫,吓得他转身四顾,发觉没有一异样,才重新转过头来,对潘秀香说道:“女施主,方才我们说的名利势都是你没有的,你再想想,什么是你有,而金光王爷没有的?”
潘秀香满脸的疑惑,想破了脑袋也想不出来。
方仁皱着眉头,引着对方说话道:“女施主是女子身,金光王爷是男儿身……”
潘秀香这才醒悟过来,犹豫道:“大师难不成是让我去伺候金光!这怎么使得!他可是我的仇人啊!”
方仁一脸的正色,道:“俗话说,色是刮骨的钢刀。唯有女色才能将金光的意志消磨下来,让他成为一个废人!女施主,贫僧言已至此,你自己考虑考虑吧!阿弥陀佛!”
方仁说完,理也不理潘秀香的反应,径自离去,只留给一个背影,映照在坟地之中。
“大师,我……”
潘秀香听到方仁的主意,心里激烈的挣扎着,似有两个声音不断的在她的心中争吵。
古代女子,最是讲究从一而终,守得住节操,并且这种观念在南宋时期被发展到了最高峰。
蒙古人灭宋之后,虽然几乎将汉人的上层精英屠戮一空,但是由精英所倡导的保守观念仍然在民间广泛的流传。
因此方仁诱导潘秀香去勾引金光的行径,对于一个身家清白的女子来说,是一个巨大的冲击!
潘秀香一个人孤零零的瘫坐在坟头上,一会儿神伤流泪,一会儿面目刚毅,神情变换不停,不知在想什么。
方仁快步走出坟地,边走边说晦气,他撩起僧袍,尽量不沾染上一点儿灰烬。
七转八转,方仁来到大都城外的一处农舍,
这处农舍地方不大,一道木质的围栏圈在外面。
栅栏木门半遮半掩,围栏上攀爬着一些无名的花草,开着一朵朵鲜艳的小花瓣,引来蜜蜂无数。
小院里散养着一些小鸡小鸭,唧唧唧叫个不停,两三只小狗脖颈儿拴着绳索,见着外人到来,朝着方仁吠叫不止。
院子的另一处开垦着一处四四方方的农田,巴掌大的一块地方,种着好几种作物,虽是有些杂乱,却是井然有序,顺接的收获。
农田上蹲着一位中年汉子,忙着农活。
他听见狗叫,抬起头来,向方仁说道:“方仁,回来了?事情办得怎么样了?”
方仁像是见着了亲人一般的热情,紧走几步,想要凑到中年汉子的跟前。
中年汉子眉头微皱,喝道:“别踩了我的田!”
方仁赶紧抬起步子,向后退了几步,脸上陪着笑意,道歉道:“对不住,对不住!小僧不是有意的!小僧已经将潘秀香说服一番,剩下来,就等着看她上不上道了。”
这时,中年汉子才抬起头来,露出自己的面容。
只见这个汉子面色黝黑,脸上无须,颧骨高出,不是别人,正是被周云飞打断一条好腿,落荒而逃的蒙古国师,鸠摩啼!
鸠摩啼换成一副恶狠狠的模样,咬牙切齿道:“玄觉狗贼!连杀我两个徒儿,这一趟我就要你也尝一尝丧失弟子的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