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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小报雄心 (4)

福克斯新闻网决定准备以朱迪丝·里根为主线来报道辛普森事件。虽然朱迪丝·里根算不上是电视明星,但至少也是新闻集团里的明星了。在福克斯新闻网和新闻集团内部没人对这一报道方案提出异议,而且它显然也得到了新闻集团首席运营官彼得·彻宁的首肯。福克斯新闻网相信辛普森的“认罪”节目将创下收视新高。

在感恩节之前,关于朱迪丝·里根的书和电视节目就已经开始成为大街小巷热议的话题。2006年11月14日,关于朱迪丝·里根的书籍即将出版和电视采访即将播出的消息公布时,默多克正在澳大利亚的农场休假,而新闻集团发言人金斯伯格正在从澳大利亚回美国的路上。金斯伯格刚下飞机打开手机,他的黑莓手机就被打爆了。

美国小报格局将发生翻天覆地的改变。

辛普森一案开启了当今的美国小报时代,却也将终止这一时代,报纸开始突然转向让中产阶层敏感的社会新闻。朱迪丝·里根主张的新闻的市场价值遭遇重创。

金斯伯格很快意识到了这一点,但是朱迪丝·里根和默多克并没有认识到。朱迪丝·里根希望的是制造名人效应。这将是自迈克尔·杰克逊承认和小男孩睡在一起后最轰动的直播节目,甚至会比前者更轰动。而辛普森前妻身后的布朗家族和另一名受害的服务生罗纳德·古德曼的家人都是善于利用媒体的人,他们在辛普森被判无罪后发起了凌厉的媒体攻势。

福克斯新闻网的工作人员纷纷表示不愿播出朱迪丝·里根的采访节目。

不仅如此,因为内部不可调和的矛盾,福克斯新闻网异常反感宣传朱迪丝·里根的节目。原因很复杂:福克斯新闻网的老板罗杰·艾尔斯与新闻集团首席运营官彼得·彻宁之间关系紧张;恪守媒体道德的福克斯新闻网努力与口无遮拦的福克斯电视网划清界限(总是很麻烦的一个品牌区分问题);罗杰·艾尔斯很讨厌朱迪丝·里根,因此取消播出朱迪丝·里根这段简短的访谈节目。我们不妨留意一下,据说罗杰·艾尔斯在20世纪90年代离婚后,曾与朱迪丝·里根约会过一次,并将那次约会称之为“人生中最恐怖的3个小时”。

无论如何,新闻集团已经决定与美国的其他媒体站在一起,向朱迪丝·里根宣战。默多克是唯一能够保护朱迪丝·里根的人。如果不是后来默多克忙着酝酿收购道琼斯公司,他很可能继续保护她。默多克知道,在这个关键时刻,他绝对不能庇护为了得到辛普森的独家“认罪”而计划付给辛普森酬金的人。

金斯伯格亲自去说服默多克,告诉他辛普森的报道方案必须要放弃。

后来,朱迪丝·里根对哈珀–柯林斯公司的律师马克·杰克逊发表了反犹太言论。这一事件让其他人兴奋不已,他们仿佛一直在等待这一刻,朱迪丝·里根终于情绪失控了。

静观其变的新闻集团高层迅速将此事向默多克汇报,可以想见这些高层听到这个消息有多么兴奋。朱迪丝·里根终于被开除了。

在被辞退后,朱迪丝·里根对她的朋友抱怨说,新闻集团的风气变了,不再是以前的那家公司了,默多克也变了。她说,默多克自从患前列腺癌接受几年的治疗后,性格也变得温和了。此外,他的新任妻子邓文迪也是造成问题的原因之一,邓文迪对大众认可的追求使得默多克变得不那么野心勃勃了。邓文迪是个自由主义者!彼得·彻宁是个民主党人!金斯伯格在为克林顿工作!默多克已经放弃了自己的小报雄心,想要随波逐流地得到主流大众、雅皮士们的欣赏。最伟大的媒体集团变得与其他媒体别无二致,它开始考虑读者的想法了,这是一件可悲的事。

当然,仍然还有一些东西保留了下来。

在里根风波过去后,她自己也成了病态媒体从业者的象征—自我推销、没有道德、狂妄自负、个人主义,是这些腐蚀了新闻集团的文化,而不是默多克。

默多克的小报理论和精英媒体理论之间存在各种各样的矛盾,但是有多少矛盾是默多克认识到的呢?或者说有多少矛盾是他能接受的呢?

默多克在1964年创立的《澳大利亚人报》就是一份质量好却长期亏损的报纸,后来才慢慢略有赢利,这份报纸被视为澳大利亚最好的报纸。在很多方面,它一直坚持善行和慈善事业。按照默多克自己的说法,他最初的想法就是创立一份能让父亲引以为豪的报纸,后来它则成为他不让母亲感到失望的报纸,接着又成为他在竞购道琼斯公司的一个武器(瞧,我可以办好一份“严肃”的报纸)。事实上,这是一种精心设计之后的反常状态,并不是他乐意选择的目标。

伦敦《泰晤士报》是默多克追寻高端市场的另一个尝试。《泰晤士报》的语言风格直率,没有太多个人观点和情感因素,完全是为了销量。默多克看起来不喜欢也不反对的一种气质就是上流社会的敏感性—虚伪、势利、注重举止和细节,这种敏感性能让报纸发出更清晰、更具体、更独家的声音。

最能体现默多克对精英媒体抵制情绪的莫过于福克斯电视网在1994年开办的一栏新闻栏目,试图与哥伦比亚广播公司的晚间王牌栏目《60分钟时事杂志》竞争,哥伦比亚广播公司周日晚间的这档老牌、高端栏目是各大电视台广告费最高的栏目时段,默多克不仅希望自己从中分得一杯羹,也想借此提高福克斯电视网的知名度。为了推广这档面向高层次观众的栏目,默多克亲自参与选定栏目主持人,他们就是《星期日泰晤士报》的前主编安德鲁·尼尔和朱迪丝·里根。

但是,易怒与言语粗俗的朱迪丝·里根与栏目的高端定位完全不搭调,这也证明了默多克并没有抓住高层次观众的兴趣点。更进一步说,默多克以为那些高层次观众更想看到的是这种激烈争论的节目。

经过近一年的策划和准备后,这个新栏目还是流产了。这也让默多克看清了一个事实:他不应该再在高端市场发展,而是应该坚决反对进入这一市场。

2007年5月23日

最终,默多克不再将小报与高端报纸之间的竞争视为新闻业务之争,而是看做地盘之争。所谓的高端报纸都有自己垄断的地盘,他们不想让默多克进入。因此他们对默多克说,他没有这方面的人才,也不懂怎么开展这方面的工作,他会破坏报纸现有的格局。

默多克从未承认理查德·约翰逊和《纽约邮报》第六版“闲话”专栏的麻烦对他来说无异于火上浇油,但事实上这件事让他恼火不已。默多克是一个非常坚强的人,他既没有放弃也没有逃跑。班氏家族对默多克并不了解,默多克甚至怀疑这个家族从没有人读过《纽约邮报》。但是现在,默多克相信他们都知道了记者杰尔德·保尔·斯特恩和伊安·施皮格尔曼的丑闻。只要班氏家族的人与道琼斯公司或者《华尔街日报》联系,他们就马上可以知道《纽约邮报》第六版的所有丑闻。

在这之前,班氏家族顶多认为默多克是个很难对付的人,但现在他们手里有了充足的证据:你不会看到比第六版更丑陋的版面了,你不会看到比默多克的公司更丑陋的公司了。

不久,班氏家族成员说,普利策奖得主詹姆斯·班德勒(James Bandler)出现在班氏家族一些成员的家中,劝说他们千万不要出售道琼斯公司,他还带去了材料罗列了不能出售的种种理由。

默多克开始感到阻力重重,他可能真的无法买下道琼斯公司。

但是,他没有料到的是,家族成员伊丽莎白·斯蒂尔的态度开始发生改变,她从倡导自由主义道德原则转向关注商业利益。

58岁的斯蒂尔是一个开明的英国贵族后裔(1996年《福布斯》杂志将她的母亲简·班克罗夫特·库克列为马萨诸塞州最富有的女人),居住在佛蒙特州(那里的生活方式与众不同),她经营着“一家持续发展的社会责任型企业”,最初对默多克的收购计划嗤之以鼻。

她代表的库克这一支家族成员对道琼斯公司有着坚定的信念,因此当其他成员在出售股份时,她和她的姐妹们都纹丝不动。

5月14日,迈克尔·埃莱凡特召开了家族会议,参加者包括3位家族董事会成员和美林证券公司的迈克尔·科斯塔,科斯塔将先向这些人作了一个简单的情况通报,然后在23日向所有家族成员作报告。在会议召开之前,班氏家族的成员还有一种笃定,认为不论面对什么压力,主动权依然掌握在他们手中,最后要由他们来拍板。迈克尔·埃莱凡特在和这些难缠的班氏家族成员打交道时深知自己要保持耐心,同时也觉得该次收购将是一个漫长的过程,需要衡量多种因素才会有定论。

但会议开始后,科斯塔简明扼要的报告让家族成员改变了之前高高在上的态度。科斯塔阐述的主要观点是,自从汤姆森公司和路透社合并后,其实已经宣布这两个最有可能的竞购者退出了竞争,而除了默多克,再也不会有其他愿意出价每股60美元的竞购者了。

科斯塔还指出,汤姆森公司和路透社的合并改变了道琼斯公司自认的独立经营的商业环境。此后,家族成员开始讨论默多克的来信,默多克在信中提过会保护《华尔街日报》采编系统的独立性。

两天后,伊丽莎白·斯蒂尔、克里斯·班克罗夫特、莱斯莉·希尔和迈克尔·埃莱凡特召集道琼斯公司董事会举行了电话会议,会议由负责新闻通稿和电子商务业务的克莱尔·哈特作报告,哈特的报告也指出目前形势严峻。汤姆森公司和路透社合并后改变了整个新闻界的格局。整个道琼斯的赢利格局都受到了冲击,各项业务将遇到来自对手的强烈竞争。

在接下来的一周中,伊丽莎白·斯蒂尔和迈克尔·埃莱凡特频繁通电话。埃莱凡特了解伊丽莎白·斯蒂尔(和她的姐妹玛莎·罗布斯、简·斯蒂弗森)的立场。

与此同时,伊丽莎白·斯蒂尔也在与康比德开始艰难的对话。康比德当然反对出售,但是他也明白这是大势所趋。班氏家族的立场发生了太大的转变使他不得不同意。伊丽莎白·斯蒂尔逐渐转变了立场,大家开始谈论起默多克宣称将保留采编系统独立性的说法。康比德表示他相信默多克会遵守诺言。

5月23日,班氏家族全体会议在波士顿饭店举行(只有克里斯·班克罗夫特和小比尔·考克斯没有参加,他们表示已经听够了其他家族成员的荒谬论调)。会议的气氛相当紧张,虽然大家表面上都表示反对默多克的收购案,但是明显已经分成了赞成派和反对派两派。他们都被邀去签署会议保密协定(后来莱斯莉·希尔指责是小比尔·考克斯将会议内容透露给了《华尔街日报》)。美林证券公司的银行家迈克尔·科斯塔和瓦切特–利顿的律师乔希·卡梅克也在场。

埃莱凡特在会议开场前讲了5分钟的话,他明确表示自己改变了立场:虽然他不愿让公司失去独立性,但是公司已经到了不得不出售的地步,不是卖给默多克,也会卖给其他人。鉴于汤姆森公司和路透社合并的举动,这似乎是唯一适当的信托方式。伊丽莎白·斯蒂尔的观点是:他们家族的这一支并没有能够保持道琼斯公司独立性的胆魄,如果其他公司能保证保留采编系统独立性,家族成员为何不考虑呢?

班氏家族委任乔希·卡梅克对家族成员的这些观点拟定一份声明。但是仍然没有人给默多克打电话或回信。此时,默多克心里越来越没底,他几乎认为自己已经没有机会了,甚至开始迁怒于《纽约邮报》第六版、理查德·约翰逊和科尔·艾伦。

家族会议的第二天,《华尔街日报》上登出了一篇文章:“控制道琼斯公司大股份的一名家族成员表示,他反对将公司出售给默多克的新闻集团,担心这样会影响《华尔街日报》的独立性。‘我为什么要冒这样的风险?’家族成员、道琼斯公司的执行董事克里斯托弗·班克罗夫特第一次公开发表了对默多克50亿美元收购要约的看法,‘我乐意接受任何有利于《华尔街日报》和道琼斯公司广大股东的事情,但是此时此刻,我认为并没有什么事情对这两者有益。’”

默多克对收购案的担心和对下属在关键时刻惹出一堆麻烦的愤怒导致了新闻集团破天荒地让记者和编辑参加道德测试(第一次未通过,要再次参加测试直到通过为止),而且所有记者都要签署保密协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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