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初马文·戴维斯也想参与,与默多克合伙收购约翰·克鲁吉的电视台,按照这一计划,默多克需要为收购支付8.325亿美元,大大超过了预算。后来马文·戴维斯在中途退出了收购计划,这样新闻集团的负担就更重了。不过默多克已经决定要甩掉马文·戴维斯了,于是另花了3.25亿美元买下了马文·戴维斯的份额,让他完全退出竞购。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也是那个时代的特点:商人能忍受高额负债。这也是20世纪80年代常见的炼金术:你身无分文也能白手起家。但是,对默多克来说,这是可以助他一臂之力的一种融资方式,可以在不同国家、不同金融和法律背景下得以周旋。默多克在美国为收购电视台融资时,他许诺给股东的是优先股,这在资产负债表中要计入债务项目下,也就是在你支付给任何人红利之前首先要向持有优先股的股东支付红利,这些优先股股东和普通股股东不同,因为普通股股东和公司的命运休戚相关,因此支付优先股股东的红利在资产负债表上是负值,而非正值。
按照美国的会计标准,默多克在收购了约翰·克鲁吉的电视台之后,新闻集团的总市值减少了16亿美元,而根据澳大利亚的会计标准,新闻集团的总市值则增加了16亿美元,这就进一步增强了默多克的收购能力。(《华尔街日报》在1988年的一篇文章中指出:“根据澳大利亚的会计标准,默多克在电视台的营业许可证、品牌和其他无形资产都没有法律效力,因而不包含在利润中。此外,澳大利亚的会计标准还规定,如果新闻集团认为收购企业的价值高于自己所支付的价格……那么它可以将无形资产的价值写入资产余额表中。这样就可以增加股东的股票价值,也能增强新闻集团的购买能力。”)
这样一来,原先不愿意出售资产的默多克也变得愿意卖掉资产了。他告诉《乡村之音》的发行人戴维·斯纳吉曼说:“我得把《乡村之音》卖了,拿钱去买电视台。”同样,他也卖掉了《芝加哥太阳时报》。每次出售都使他的资产进一步增值,也让他能借到更多的贷款。默多克在1978年花费750万美元收购了《乡村之音》、《纽约杂志》和《新西部》,现在仅《乡村之音》就卖到了5 500万美元的高价。默多克两年前花了9 000万美元买入了《芝加哥太阳时报》,卖出时的价格却高达1.45亿美元。
但在默多克收购电视台的过程中,没有一个决定比让他加入美国国籍更让他伤脑筋。这对任何人来说本来都是小事一桩。不过,默多克此举传达的信息很明显,他将不惜一切代价得到电视台,甚至放弃他的国籍。尽管已经在美国居住了11年并将长期居住下去(至少在接下来的23年如此),但是加入美国国籍着实让他头痛。
默多克从文字媒体转向跨媒体大腕的障碍也为《纽约邮报》日后的亏损埋下了伏笔。默多克相信,他能够冲破阻碍他同时拥有电视台和报纸的法律规定。他在1987年成功获得了美国联邦通讯委员会(FCC)的特许承认。同年圣诞期间他准备与家人庆祝的时候,默多克仍相信美国联邦通讯委员会的这一特许将会延期。毕竟,《纽约邮报》亏损严重,没有太多“博爱”的商人愿意买下这份报纸。但始料未及的是,默多克的老对手泰德·肯尼迪(Teddy Kennedy)半路杀出来,泰德·肯尼迪向国会申请在一项综合拨款法案中补充一个附加条款,禁止将美国联邦通讯委员会的特许延期或是给予其他跨媒体商人这种特许权(默多克旗下的《波士顿先驱报》也经常对泰德·肯尼迪大加挞伐)。尽管后来美国最高法院禁止了这一规定,因为这一附加条款明显是针对默多克的,但当时默多克已经不得不将《纽约邮报》出售给房地产商彼得·卡里克了,此人不久后就破产了。
为了收购电视台,默多克也冒了极大的风险,如果电视台效益不佳,那么新闻集团的股东将取代他从而获得对公司的领导权。默多克是拿着自己的基业在打赌,他发誓以后再也不这么做了。
在20世纪80年代,像默多克一样勤奋的人还有很多,《华尔街日报》也曾予以很多关注。但是在20多年后的今天,还有几个人能够让读者记得呢?同样,也有一些像默多克一样没有多少资本,也不特别聪明,但却在商业竞争中脱颖而出成为历史上最富有的商人。
那么,上述两种人的区别在哪里呢?是运气?是勇气?是诡计?还是对市场驱动力的信念,以及在机制转型过程中把握住了风向?
很难相信像默多克一样的机会主义者、理想主义者会对市场抱有坚定的信念。随着20世纪80年代的发展,默多克的事业也突飞猛进,他从一个名不见经传的报业商人成为呼风唤雨的大亨,从一个资产有限的小角色成为能调动大量资金的巨鳄,他成为时代改革最坚定的支持者。他视自己为自由资本时代的产物,而没有把自己看做时代的解放者。
这是默多克摊子铺得太大、狂妄自大面临灭亡的时候,很多当年的枭雄都因为这些而折戟沉沙。
的确,默多克的成功经历与好莱坞式的电影故事情节有些相似。他为了工作经常飞行数万英里,他开始认为自己应该像下属、福克斯电视网的老板巴里·迪勒一样拥有一架私人飞机。媒体大亨的经典形象由此诞生。
默多克已经成为20世纪80年代引领时尚的人物了。
只有一件事情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之外:他逆时代之潮流,购买了本来就属于他自己的、由他父亲创立的先驱与时代周刊报业集团的股份。如此一来,他就拥有了澳大利亚报业市场60%的份额。
此桩收购案不仅在澳大利亚创下了纪录(16亿美元),也对澳大利亚报业产生了巨大的影响,默多克在美国发展势头良好,人们难以理解他为何又杀了个回马枪。或许只有这样理解:澳大利亚的报纸不光是为了公司发展的远景考虑,更是有默多克的个人兴趣、控制欲望和打赌的成分在里面。新闻集团这时去垄断澳大利亚的报纸已经没有太大意义,这本来应该是时代集团这样的报业巨头去垄断的市场。
从20世纪80年代激烈的市场竞争角度来看,公司应该为了最大利益而高效、理性地制定战略,收购澳大利亚报纸的举动显得很荒谬。但是,从20世纪80年代的另一种观点来看,公司首席执行官应该有一种高瞻远瞩的领导魅力,能够驾驭任何风险,公司的员工也必须要把自己的命运赌在首席执行官的手上(人们认为少数首席执行官是有很强的预见能力而又无所不知的,就像电影明星一样)。
20世纪80年代,默多克另一个令人震惊的举动就是在伦敦东部的沃平建立的英国总部大楼和印刷工厂。默多克抓住了时代脉搏和精神,与里根、撒切尔夫人一起在1987年成功处理了持续一年多的英国出版工会罢工事件(默多克或许可以和里根、撒切尔夫人组成20世纪80年代的精英三人组)。
他取得成功不仅仅在于他阻止了长时间持续的罢工,也在于他进行了创造性的改革。他在泰晤士河畔建起了一座庞大森严、类似于监狱的印刷大楼,慢慢起用反对罢工的工人,以取代参加工会的印刷工人,工人和管理层之间形成了一种有史以来最龌龊、最具潜在破坏力的僵持局面,因此他也被所有的右翼自由主义者所憎恨。他就是大家眼中的那个人渣、暴君和罪魁祸首。
但在20年后,当年的这段历史变得只有一个版本了:印刷工会监守自盗,差点让整个行业破产(他们也会弃用自己不喜欢的文章)。默多克才是那个及时站出来阻止他们的英雄。默多克很聪明,在沃平编织出了一个最好的托词,也是最大的一个谎言:他对工会说,他将打造自“二战”盟国登陆以来面貌焕然一新的报业。他还指出自己的做法让别人有了可乘之机:正是他阻止了印刷工会罢工从而让其他报纸获益,让当时最大的竞争对手《独立报》足以直接与《泰晤士报》抗衡。
默多克并没有停止前进的脚步。他在英国顶尖出版集团威廉·柯林斯出版公司拥有少量股份,收购了美国的哈珀–罗出版公司(用3亿美元)。后来,默多克又违背了当初说好不染指威廉·柯林斯出版公司剩余股份的承诺。突然间,默多克成为世界上最大的出版商之一,尽管他自己对这个行业并没有太大的兴趣。
他还取得了《金融时报》母公司培生集团20%的股份。他的计划是要么买下培生集团的所有权,要么取得在美国印刷《金融时报》的权利(不过最后这两个目标都没有实现)。
1987年默多克在《福布斯》美国400名富豪榜上排名第八,净资产达到了21亿美元左右。
同时,他用3亿美元把自己从《南华早报》的小股东身份提升到了控股股东,因为道琼斯公司握有《南华早报》19%的股份,但是它不想和默多克一起做生意,因此就把自己的股份转让给了默多克(这也是默多克与康比德的第一回合较量)。
此时默多克也碰到了最大的现金需求,这就是开通的通过卫星传输的有4个频道的英国天空电视台。虽然他打败了资金更雄厚的BSB电视台,但问题在于这是一个没有多少观众的新领域,因此在大多数观众还没有卫星接收装置的时候进入这个市场,收益几乎为零。
不仅如此,默多克当年还进行了耗资最多的一次收购,他花了30亿美元买下了三角出版集团,该集团旗下有《电视指南》。
结果就是,到了20世纪80年代末,新闻集团的负债高达76亿美元,濒临破产的边缘。
但是这大可不必担心。
《华尔街日报》到了20世纪80年代末已经发展成拥有3种版面、全球最著名的财经报纸,不过它却忘了最重要的内容:这家报纸一直把自己的形象定位为观察家、报道者,而不是将自己视为一个商业运营机构。但是随着商业世界变得越来越复杂,竞争日益激烈,涉及的金额越来越多,也就需要更加丰富充分、更有价值的关于商业方面的信息。虽然《华尔街日报》知道商界正在发生着深刻的变革,但是却不清楚自己也应该随之变革。当然它的这种不作为也不难理解,如果你改变了自己的运作方式,那么你也就改变了自己的存在方式。它仍想让自己作为一份报纸来运作,一份以休闲、叙述、轻松方式写文章、针对所有读者的报纸。
但是,当时除了迈克尔·布隆伯格新创立的彭博社和老牌的路透社以外,其他规模较小的财经信息提供商都已经开始报道专业、及时、便捷的财经信息,而且售价越来越高。
默多克与道琼斯公司的人一样,在20世纪80年代主要是以出版商的身份出现,对出版界了解颇深。但在20世纪80年代末的时候,默多克对商业运作产生了极大兴趣,随着商业运作的变化,他自己也在发生转变。
而在整个20世纪80年代,道琼斯公司的员工一直都以报纸出版商的身份示人。
天赐良机
在CNBC公开了默多克收购《华尔街日报》的消息后,埃莱凡特在2007年5月1日晚些时候公布了班氏家族自4月24日展开讨论后的投票结果。根据他的统计数据,有超过一半的家族成员投票反对默多克的收购计划。从中可以得出信息,尽管仍然有较多家族成员反对,但反对人数不像想象的那么多,而且反对的声音也很弱。在5月1日当天,3年多来一直在每股30多美元区间震荡的道琼斯公司股价飙升至每股58美元,这似乎也给模糊不清的收购案指明了方向。
在道琼斯公司第二天召开的董事局会议上,一个新的事实摆在所有董事的面前,尽管他们之前从来没有考虑过。这个事实就是,从20世纪80年代开始,《华尔街日报》经常报道的交易案这次落在了道琼斯自己头上。在戴维·法珀中午刚报道完默多克的收购要约到股市闭市期间,道琼斯公司股票的换手率加快。它的主要长期持股人变成了包括沃伦·巴菲特在内的投资商。他们以低价购入,只有在达成收购案、股票升到每股60美元或更高的时候才会抛售(不管道琼斯是否由默多克收购)。换而言之,道琼斯现在面临的是一群不择手段也要让收购案成功的人,如果道琼斯选择不出售,那么和这些人也是无法共存的。
5月5日,一件20世纪80年代的经典收购案再次产生。
在默多克公布收购案后,全球最大财经新闻和出版集团之一加拿大汤姆森公司和英国路透社宣布合并,这预示着在市场上很多业务都会发生错位。
这对默多克来说可谓是天赐良机。他在努力准备竞购道琼斯,而道琼斯最有可能的两个救星(也是默多克最有可能的两个竞价对手)却宣布合并了,这也就意味着汤姆森和路透社合并后不太可能再竞购道琼斯。道琼斯原来只是一家财经信息提供商,这下子就更加遭人冷落了。
事态发展让默多克也大感意外。汤姆森和路透社合并的时机似乎是上天注定要助默多克一臂之力,道琼斯多年来一直都不愿接受这种让人痛苦的历史偶然性。
迈克尔·埃莱凡特3月29日第一次接到默多克的电话,知道默多克要以每股60美元的价格收购道琼斯时,他脑子里是怎么想的?
迈克尔·埃莱凡特在5周后知道汤姆森和路透社合并的消息后,他脑子里的想法又发生了什么改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