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码头后,安东没有回医院,也没有回树屋,实际上,他怎么可能放心回去。
杜泽在东城区是一个传奇,他雷厉风行的名声之下很是神秘,安东不了解他,所以不知道他会不会守信用,但是安东知道一点,杜泽不是好人,实际上混迹东城区的这些人里又有谁是好人呢?
他们都不是好人,就像巴尔博老头会因为那来历不明的五万丹而暴跳如雷一样,他们并不是习惯去祸害他的玉米田的熊孩子,而是真正的精通偷窃行骗的不讨人喜欢的“坏小孩”,他不了解杜泽,但是却了解在东城区这个底层社会讨生活的都是什么人,克鲁·杜泽虽然只用了很短的时间就在东城区闯出了一片自己的天下,但是其实说白了,他或许很有前途,但他现在只是一个在手下搜罗了一批盗贼和孤儿的混混头子,在东城区两年的生活经历告诉安东,这样一个人是没有理由花十万丹去雇像他们这样的小屁孩的,十万丹在东城区这个地方几乎可以买下一个斯诺人当一辈子保镖了,一个混混头子还没有阔绰到可以随意把这笔钱投到一个不靠谱地小屁孩身上,所以这件事里一定有问题。
贡江有一条支流从上游汇进来,而往下很长一段距离都没有任何分支,杜泽的小舟是从上游下来的,离港时也是顺流而下,安东不是一个很聪明的人,他对杜泽要把船开到哪里去完全没有任何头绪,但是笨办法他还是会的,不管船往哪里开,总有要停的时候,他只要沿着贡江找,总是能找到的。
此时夜色已深,而贡江边上并非所有地方都和东城区一样不论昼夜都有人游荡,他一个人走在空无一人的街道上还是有些扎眼的,好在今晚江上雾有些大,连带着江边的区域都能见度很低。
安东沿着江在雾中一路摸索,也不知走了多久,因为枯水季的原因,插在江里的石柱上的红色警戒线已经露出了水面,也不知道杜泽的那艘小船会不会因此而撞上暗礁,安东扶着腰喘了口气,他是个灵活的胖子,他擅长逃跑,但是并不擅长长跑,沿江走了这么远的距离几乎把他累趴下,或许自己是时候该减减肥了,安东想。
正跑着神,突然有什么东西撞了上来,一下子撞到了安东的脑袋,把他撞倒在地。
“谁啊,怎么走路不看路?”安东揉了揉有些疼的脑袋,定睛看去,撞上他的是一个个子和他差不多的孩子,他穿着一身带兜帽的长袖衣服,并在外面套了一件皮夹克,撞倒安东的同时,他自己也被撞倒在地上,他的兜帽拉的比较低,但安东还是看见了他的脸,不过只是匆匆一瞥,他的肤色很苍白,金色双眼里的瞳孔是梭形的,安东一时间认不出来他究竟是什么种族,他很快就从地上爬起来,用兜帽把自己的脸遮住,什么都没有说,直接绕过了还倒在地上的安东,快步离开了。
“诶,你这家伙,就连道歉都不会吗?”安东冲他大喊,却只能看见那个人的背影被白雾所吞噬,安东只好咂咂舌头,“混蛋家伙。”然后自己从地上爬起来,他可没有时间在这种事上去找人理论。
他拍了拍自己身上的尘土,把视线重新放到江面上,继续搜索杜泽的船的踪迹。
从港口沿江走到这里花了他不少时间,他几乎已经饶了大半个城区,但是却还是没有发现那艘船究竟去了哪儿,安东感觉有些挫败,他扶着江边的栏杆望着江水打算稍稍休息一会儿。
江面上浓厚地白雾正在不断翻腾,安东望着翻涌的白雾,心里念着莫不是杜泽的那艘船真的在雾里触礁了吧,他随脚将道上的几片枯叶扫了出去,叶子缓缓地落到了江水上。
出乎安东意料的是,叶子并没有顺着江水流走,而像是受到了什么力量的牵引,漂向了江水中央,安东定睛看去,翻滚的雾气下面,赫然是一个巨大的漩涡,就好像江底有一个很大的空洞正在往里渗水一番。
虽然隔着雾气看不真切,但是安东还是为他所看到的东西所震撼,那漩涡还在不断变大,而漩涡中央似乎有一条船的影子,那条船很是面熟,安东仔细一看,正是他找了一晚上的那艘小舟。
此刻,那条小舟因为江水的牵引而像漩涡中心飘去,安东顿时吓出了一声冷汗,他朝着那条小舟大喊,“星河!”
小舟上没有任何回应,沉寂地被漩涡脱了进去,最后连一点影子都看不到了,安东神色古怪地看着江面上的漩涡,那艘小舟上并没有人,刚才小舟被江水吞噬之前,安东大致看见了一点上面的情况,船上没有人,那是艘空船。
杜泽和星河是什么时候下的船,他们现在在哪?
安东抬起头,在他自己没有注意到的时候他已经走到了大广场这边,江城大角斗场那高耸的建筑就在不远的地方,只不过因为笼罩在雾里,他刚才没有注意到而已。
夜晚的寂静让安东听见了一些不应该出现在这里地声音,是哗哗的流水声,从脚底下传出来,声音不大,但是想起刚才在江上看见的漩涡,安东感觉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就要发生了。
果然,并没有过多久,微微地晃动从脚底下传来,一开始不是很剧烈,不过两年前在希瓦镇的那场地震一开始也不强烈,安东可没有忘记这一点,他飞快的跑向接道中央的开阔地。
晃动不剧烈,却一直在持续,街道上的路灯在晃动中一闪一闪,最后居然全部熄灭了下去,因为地震,还在沉睡的市民一下子都被唤醒了,寂静地接道上一下子充满了惊恐的人群。
忽然远处传来了惊呼,顺着声音的来源看去,安东看见了令他震撼的一幕,大角斗场开始坍塌了。
一道裂纹出现在这座江城地标性建筑的外壁上,而且还在扩大,所有人的人都在逃离那个方向,但是安东没有,江上的漩涡,漩涡里的小舟,脚底下的流水声,安东感觉大角斗场的崩塌一定和杜泽有关系,那样的话星河一定就在那里。
逆着人流而行是一件很艰难的事情,安东费了很大的劲才挤到了大角斗场的边上,地表的震动已经停止了,角斗场的高墙上的那道裂纹最宽的地方竟有半米多粗。
所有的人都已经逃离了这里,包括大角斗场的看门人,安东从他没有关上的门卫室的小门里走了进去。
门卫室里的家具都倒了一地,用于角斗场升旗的绳子躺在地上险些把安东绊倒,他踢开绳子,穿过门卫室来到角斗场的看台上,那道裂痕不仅划分了高墙,还将大角斗场的开台削去了一部分,不过更关键的是那块昔日角斗士们相互拼杀的战场不见了,大角斗场的底部的平地变成一了个深坑。
安东沿着看台一步步向下,一直走到角斗场底部,他站在一块看起来还算结实的地方朝坑底探过去。
这坑不知道具体有多深,坑底是浑浊的泥水,而且水位还在不断上涨,上涨的很快,安东只是趴在边上看了一会儿,就发现水位涨了半米多。
杜泽干了什么?
看着这个突然出现地深坑,安东忍不住咂舌。
远方出现了若隐若现的口哨声,混迹东城区的人都对这种声音很熟悉,那是警察出警的讯号,街上这么乱,有警察出来维持治安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要是在这里被警察抓住了问话总是不好的,所以安东打算离开。
就在这时,安东不经意间瞥见了水面上有东西,似乎那是一个人的头,安东仔细看去,是一个人正在水面上艰难地踩水,随着水位的上涨,安东看清了那个人的脸,那赫然就是星河。
“星河!”安东朝下面大喊。
坑下面的星河听见声音抬起了头,他的脸色煞白,安东很怀疑他能不能坚持到水位上涨到足够他从坑底爬上来。
“星河,再坚持一会儿。”安东跑回门卫室,找来那根险些绊倒他的绳子。
“星河,接着绳子!”安东把绳子一端绑在角斗场看台的栏杆上之后把另一端扔给了星河,好在他好歹还有些力气,虽然有些费劲,但是还是把星河拉了上来。
“星河,没事吧?”安东拍了拍星河的后背,星河也不知道在水里跑了多久,全身湿淋淋地,上来以后,被风一吹,忍不住开始全身颤抖起来。
安东连忙脱下自己的外套给他披上,星河牢牢抓紧安东的外套,不顾自己正在瑟瑟发抖,毫不犹豫地从牙缝里崩出一句话,“快走。”
安东见他一脸严肃,也不敢多问,搀着他原路返回,大角斗场外的长街上已经空无一人,远远可以看见有警察正在拉警戒线,安东扶着星河选了一条小巷,星河现在的样子难免会让人生疑。
“前面的,东西掉了!”谁知没走几步,他们还是被人叫住了,安东回过头,看见一个年轻的警察手里拿着一个潮湿地信封正看着他们。
安东暗叫一声不好,不过还是把星河留在原地,自己笑着朝那个警察走去,“啊,谢谢啊,警官先生。”
他从警察手里接过那个信封,谁知道信封因为被水泡了太长时间,安东在接过来的时候一下子抓破了。
一打潮湿地面值五百丹的钞票一下子铺满了两人之间的地面。
……